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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榻上,臨湖的窗戶開著,偶有夏風吹進來,掠過湖面,熱意消散了大半,還帶著些許的涼意。搖車上方掛著的鈴鐺時不時被風吹得叮噹作響,搖車裡的小女嬰便伸著白嫩的手去捉,身子骨還軟著,自然捉不到,捉不到了,便著急的直哼哼。
「安安,」姜錦魚喚著女兒的小名,將人抱進懷裡,見她黑溜溜的眸子望著自己,漆黑的睫羽翹著,臉上忽的露出天真的笑容來,大約是知道娘親會陪她玩,立即將那鈴鐺拋之腦後了。
姜錦魚用個紅色的平安結逗了小傢伙一會兒,小安安便「啊啊」了兩句,嬰語委實難懂,好在姜錦魚這個娘與她還算心有靈犀,囑咐小桃將門窗關了,自己帶著小安安進了帳子內,打算給她哺乳。
小桃細心將窗戶關上,又默默退出門,想去廚房要些水來,等會兒主子餵完小主子,定是要溫水擦身的。
一轉身,便見大人站在不遠處,險些嚇得腿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近年,顧衍接手了刑部的事務,刑部司罪罰重責,除了盛京官員犯法外,各地如滅門、殺親等案件,亦要呈刑部。窮兇惡極的人接觸多了,作為刑部實際上的老大,又是不苟言笑的性情,自然積威深重。莫說小桃怕他,便是那些窮凶極惡的犯人,見了他,同樣發憷。
顧衍抬眼,「夫人在屋裡?」
小桃忙不迭點頭。
顧衍未多言語,徑直推門進去,小桃這才反應過來,主子在給小小姐餵奶,大人怎麼就這麼進去了?
但讓她去攔,小桃也沒這樣大的膽子,只能硬著頭皮,去廚房要熱水。
姜錦魚聽到推門聲,還以為是小桃,沒太在意,注意力全放在鼓著腮幫子,吃得正起勁的小安安身上,見她吞咽得著急,忍不住笑了句,「真是小豬。」
話音剛落,帳子便被掀了一角,姜錦魚第一反應便是側過身子,護住大朵快頤的小女兒,扭頭見是顧衍,臉刷的紅了,連帶著耳後也如用了胭脂般。
顧衍反倒不以為恥,當了登徒子也不覺羞愧,好整以暇坐下,還不忘將帳子拉得嚴嚴實實的。
小安安還不知道自己被爹爹盯著,「目中無人」的占著自己的口糧,在娘親暖呼呼的懷抱里喝飽了奶,末了,打了個奶香奶香的飽嗝兒。
姜錦魚見小安安抱了,忙就著先前側身的姿勢,將吃飽喝足的小安安放回榻上,也顧不得胸前的奶漬,忙將雪白的裡衣合攏,外裳整理好了。
她收拾好,一回頭,便見自家小豬寶已經被爹爹哄睡了,吃飽喝足,攤著手腳呼呼大睡,不說一句「小豬」,實在說不過去。
見天真爛漫的女兒睡了,姜錦魚才有臉說顧衍幾句,「你方才進來做什麼?好不正經!」
顧衍托著腮,點頭承認妻子的指認,簡直比他獄中那些被拷打怕了的犯人還利索,「在我自己的妻子面前,還正經什麼?」
姜錦魚被他反將一軍,又好笑又好氣,推他出去,「你出去,我換身衣裳。」
姜錦魚換好衣裳出來,便見顧衍坐在一邊,臉上倒是正經了,翻看著針線房那邊送來的衣裳圖冊,時不時在上面圈上幾處。
姜錦魚過去坐下看,顧衍順勢將圖冊放在桌上,點了點其中幾件,道,「我記得庫房還有幾匹霜絲,你和安安做了衣裳穿。」
這料子輕薄帶涼,且不容易積汗,姜錦魚本打算給顧衍做裡衣的,他常在刑部,又是個事必躬親的性子,牢房悶熱,穿這料子恰好。
她道,「我和安安成日待在家裡,也不出門,用這料子做什麼?我都盤算好了,給你做兩套裡衣,瑾哥兒和瑞哥兒那裡各做一套。剩下的,給安安做件肚兜和羅襪。」
顧衍卻不忍心委屈了妻子,直接道,「我的就不必做了。瑾哥兒瑞哥兒各做一套,剩下的給你和安安用。」
不等姜錦魚說什麼,男人便將圖冊合上了。
姜錦魚打定主意,也不厚此薄彼了,索性每人各做一套便是,也不是什麼大事,便也不多說了,轉而說起了正事,道,「老太太今早派人來了府里,說讓我們這幾日不必上門請安,府里不清靜。」
這話說的隱晦,但老太太的立場擺在那裡,說的太直白了,也不好。
傳完了老太太的話,姜錦魚便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了,「我讓顧嬤嬤去打聽了,是三妹妹回來了,說是三妹妹的夫家犯了事,這次回娘家,怕也是來找人通關係的。」
顧衍的消息比妻子還靈通些,坐到他這個位置,有些事,不必他開口,自然有人去做了。尤其是他掌管的是刑部,案件之類的,本就要經底下人的手,涉及顧家的外嫁女,經手的下官自是不敢瞞他。
「不必理會。蔡瓊(顧瑤夫婿)犯了事,蔡家興許會保他,但顧瑤卻未必。當年本就是因為壞了名聲,在京中找不到人家,才會下嫁蔡家。她性情驕縱,定不會為了蔡瓊來求人,這次回來,怕是打的借著顧家的勢,同蔡瓊和離的。」
姜錦魚聽了,倒替那蔡瓊覺得有些心寒,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但轉念一想,能犯下死罪的,也不是什麼值得同情之人,便也不替這二人操心了。且聽著相公的話便是,顧瑤不上門,她也不主動找她。若是找上門,她也什麼都不點頭,裝聾作啞便是。
她點頭,不再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