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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那瓦屋出來個年輕婦人,望見這邊,打了招呼,「叔,您來坐一坐?家裡剛蒸了餃子,給您弄幾個嘗嘗,還是嬸子教我的手藝。」
里正忙擺手,「不來了,不來了,你忙。」
那年輕婦人不同意,十分熱情,走到跟前,本來想招呼里正的,看到明顯穿著精緻的顧衍一行人,倒沒被嚇到,扭頭問里正,「叔,你家來客人了啊?」
里正笑呵呵道,「我家哪來的貴客,這是州牧大人,來咱們鄉里看看。我剛跟大人說到你家那口子。」
年輕婦人一聽,嚇了一跳,抬眼打量了一眼裡正口中的州牧大人,很是驚訝,管著這麼大一個遼州的州牧,居然這麼年輕,跟她家漢子差不多年輕一樣。
而且,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令家的管家,還是跟著自家漢子去送山貨時見到的,連一句話都沒說上呢。現在居然見到了州牧大人,那可是縣太爺看了都要磕頭的人啊!
想到這裡,年輕婦人一下子猶豫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跪,還是不跪。
她正遲疑的時候,屋裡的婆婆等久了,拄著拐杖顫巍巍出來喊人,「桂花,怎麼去了那麼久啊?灶里沒柴了……」
走到外頭,眯著那隻好的眼睛看了看,見屋外這麼多人,老婆婆倒比兒媳婦會做人得多,也穩當的多,說了兒媳婦一句,「有客人怎麼讓人在門外站著,也不知道請人進去做。我家桂花嘴笨啊,你們都進來坐。」
一行人進了這寡婦家,那裡正才把顧衍的身份又介紹了一遍,這下子可把那老婆婆給驚到了,睜著那隻好的眼睛看了又看,「果真是州牧大人?就是那個准咱們開荒地,還不收糧的那個?」
里正哭笑不得,「我還能騙你不成?」
老婆婆一聽,立馬哎呦呦上來了,眾人都沒攔住,她就上去抓住了顧衍的手,激動的直掉眼淚,「州牧大人啊,您可是咱家的大恩人啊!老婆子給您磕頭了喲!多虧了有您,您真是活神仙啊!」
老婆子這麼大把年紀了,同行的又都是男子,壓根不好上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老婆子,抓著自家端方清冷的州牧大人的手,這場面怎麼看怎麼有點怪怪的,把那裡正急得抓耳撓腮的,恨不得衝上去「解救」州牧大人。
最後還是同行的姜錦魚上前,輕輕扶起那一直要往地上跪的老婦人,道,「婆婆您別客氣,起來說話。」
那老婆子一轉頭,猝不及防看見了含著笑意的姜錦魚,頓時拍了下大腿,誒呦一句,「桂花,我見著仙女了!」
這話一出口,把眾人惹得哭笑不得,氣氛倒是一下子融洽了許多。
連那著急的里正都抹了把汗。
兒媳婦桂花也是愣了一下,道,「娘,這是州牧夫人。」
老婆子噢了一下,「那就是州牧大人的媳婦?生得真俊啊,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俊的媳婦!」
姜錦魚哭笑不得,說話間,老婆婆的兒子回來了,她便示意小桃扶著老婆婆進裡間說話,把堂屋留給男人們。
踏進裡間,便聽到嬰兒軟軟的啼哭聲,姜錦魚聞聲看過去,道,「快去哄哄孩子吧。」
兒媳婦桂花立馬就過去了,三兩下就把女嬰給哄好了。
老婆子則忙讓兒媳婦把孩子抱過來,踮著腳往姜錦魚懷裡送,還道,「州牧夫人這麼年輕,一定還沒生娃娃吧?來,抱抱我家孫女,這孩子啊,會給孩子引路,保准給你帶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面對這麼淳樸的鄉民,姜錦魚失笑,也不好拂了老婆婆的好意,接過那女嬰抱了一會兒,小傢伙白白嫩嫩的,抿著小嘴睡得正香,被奶「送」出去了,也沒哭沒鬧,跟只小豬似的。
婆媳倆個都十分熱情好客,姜錦魚也坐下與她們閒聊,聊家裡的收成、平時的生活開銷、孩子……桂花本來還有點放不開,聊著聊著,也徹底被姜錦魚溫和的語氣給歇下了心防,甚至還把自己的難處都說了。
「以前日子跟現在可沒法比,我這有吃有住的,家裡還養了只豬,早該知足了。就是鄉里的孩子沒地兒念書,我家閨女還小麽,說不定等大一些,鄉里也有私塾了,到時候我就攢銀子送她認字去,別學她爹娘做個睜眼瞎。」
桂花說的有點不好意思,鄉里都不興讓女娃娃念書,她這話要是讓那些長舌婦聽見了,就得諷刺她送女兒識字,是活生生把銀子往水裡丟了。但對著溫柔高貴的州牧夫人,桂花總覺得對方就是聽了,也不會嘲笑她的,所以就鼓足勇氣說了。
女孩兒念書是好事,姜錦魚也含笑點頭,「識字是好事,不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能識字都是好事。你這事我給你記下了,你放心,往後都會好的。」
桂花一聽,喜滋滋的,忙謝過她。
從百里鄉回來之後,姜錦魚便把孩子念書的事情和相公說了,顧衍聽了亦很重視。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要改變遼州逞凶鬥勇的風氣,開荒通商,讓家家戶戶吃飽肚子,還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還要讓鄉里那些孩子們念書識字,懂得多了,才會徹徹底底,從根源上把這股風氣給遏制了。
另一個便是,遼州讀書風氣委實差了些,一連十幾年都沒出過一個舉子,偌大的遼州,何至於淪落到這等地步。
還不等顧衍有什麼動作,一封來自盛京的家書,倒是帶來了一個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