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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姜四郎又道,「提起這事,我又想起來一樁。娘,那朱管事私底下又與我說,朱家還打算買頭活豬給養著,朱家小少爺滿月的時候設宴用,朱家大管家找了好久,就是不好買。一則大戶人家嘴挑,就愛那種農家自個兒割豬草餵大的,說肉質嫩。二來麼,快過年了,這豬啊,家家戶戶都要留著自個兒吃。」
「咱家有豬啊!」姜老太忍不住打斷小兒子的話,「你二嫂生了綿綿,咱家的豬可不就殺不成了嗎?正好賣給朱大戶家!」
姜四郎自然也是這麼個想法,在他看來,倒不是圖這麼一頭活豬賣的錢,而是朱家大管事的這個人情。
「爹覺得呢?」姜四郎又問。
姜老頭子抽著旱菸,擺擺手便是沒啥意見,「聽你娘的。」
能多掙幾個錢,孫氏和吳氏當然也不會說什麼。
別人家打來的獵物都砸在手裡,偏偏自家買個精光,連因為何氏生產而被耽擱的豬都那麼巧,被朱大戶家相中了,姜老太越發覺得小孫女是塊寶了。
那老道士果真沒說錯!
姜老太也是個偏心的,疼誰就可了勁兒疼,特意囑咐何氏,「老二家的,老二不在家裡,你可得上點心。該吃吃,該喝喝,把身子給養好了,綿綿正是吃奶的時候,你這個做娘的可別餓著我小孫女。」
說著,又跟過來送雞湯的孫氏說,「明個兒來我屋子裡取一個雞蛋,往後每天弄個蛋花兒給老二家的。」
「娘,還要雞蛋啊?這……不是有雞嘛?」孫氏簡直要給嫉妒死了,咋何氏生個丫頭片子,婆婆也給當個寶呢?!
「坐月子吃個雞蛋咋了?你坐月子的時候,我少一你口吃的了?」姜老太眼刀子飛過去,見孫氏乖覺了,才作罷。
半夜,就當姜錦魚窩在娘身邊里呼呼大睡的時候,隔壁正小院裡,姜老太忍不住把老伴兒給搖醒了。
「他爹……你醒醒啊,我有事跟你說。」
姜老頭子迷迷怔怔,「啥事啊?這麼遲了,你不睡啊?」
姜老太坐起身來,披了外衣,壓低聲音,跟說啥秘密似的,「孩他爹,我跟你說啊,咱老二家的四妞妞,是個旺家的咧!」
「啥旺家?」姜老頭子翻身坐了起來,「咋回事啊?」
姜老太把那瞎眼老道士的事情給說了,然後說,「你瞧瞧,要不是老二媳婦提早生了,咱家的豬早都給宰了,那還輪得到賣哦!你再看賣野味,咋老牛家那麼難賣,輪咱家,賣個精光。還有……還有老四,他東家無緣無故就給漲月錢了,早不漲晚不漲,剛好挑這個時候!這也太巧了!」
姜老頭子聽了老伴兒的話,倒是沒覺得她胡思亂想,只是也不會就這麼信了,說道,「甭管是不是個旺家,總歸是咱家裡的孩子,也不會少她吃喝的。」
姜老太嫁到姜家幾十年了,夫妻作伴這麼久,早就知道姜老頭子的脾氣,見他嘴上說的,心裡未必沒有把這當一回事,遂放心了。
躺下準備睡下,還不滿嘟囔了一句,「我啥時候少他們吃喝了,村里哪個人家跟咱老薑家這樣,連個丫頭片子都能吃得上肉咧?」
姜老頭子習慣了老妻的做派,聞言也沒搭話,兩人伴著西風入眠。
這頭正小院安靜下來了,姜家還有個,卻是翻來覆去,半宿沒睡著。
孫氏忍不住推搡了身旁打著響鼾的壯碩男人,「你醒醒!我有事和你說!」
「啥事啊?」姜大郎迷迷瞪瞪的,被晃醒了,脾氣也還算好的。
孫氏咂嘴,抓著姜大郎的胳膊,「你說,咱娘咋那麼喜歡四丫啊?連爹也是,也不知道老二給爹娘灌了什麼迷魂湯了!」
姜大郎撓撓胳膊,完全沒把自家婆娘的話當成一回事,含糊回話,「二弟家四丫合爹娘眼緣唄。行了,別琢磨了,快睡吧。我明天還得起早,去老叔家買兩條鯽魚回來。」
孫氏順口就問,「買鯽魚乾啥?」
姜大郎想也沒想,「娘吩咐的,我沒問。」說著,又開始打鼾了。
孫氏一口氣險些順不上來,拍著鼓鼓囊囊的胸脯好一陣,才算是把那口氣給咽下去了。
問他啥,都是一句話打發了,「娘吩咐的」。自己怎麼嫁了個這樣的男人!
孫氏氣了個好歹,但到了早上雞叫了,還是得爬起來給一家子做早飯。
去廚房的時候,碰到了三弟媳吳氏,跟吳氏比起來,孫氏自覺有底氣,她給老薑家生了兒子,又是帶著嫁妝嫁進來的,連腰板都挺得直直的,嘴上還寒暄,「三弟妹起了啊。」
對於這麼個流露優越感的大嫂,吳氏自然也是心裡不舒服的,但她面上只是小心笑了笑,答應道,「誒,大嫂。」
兩妯娌心裡彼此不待見,但面上倒是一團和氣,甚至還說起了何氏的閒話來,連帶著睡得正香的姜錦魚,都被二人挑三揀四說了幾句。
半月很快過去了,姜家的豬已經被朱大戶家的下人給拉走了,朱大戶家給的價實惠,賣了一兩六錢。
臨近過年,縣學放假了,姜仲行也從夏縣回來了,與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姜錦魚的二哥姜宣。
姜宣今年五歲,在縣裡開蒙。
姜錦魚眼巴巴等了半個月,總算是等到她爹和二哥了,一見到風塵僕僕的父子倆,就咧嘴笑得可歡了,連口水都險些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