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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外亦有人打量著馬車,見如長龍般, 往後望去,一眼還望不到車隊的盡頭,心中還尋思著, 這又是哪家貴人進盛京了。
再看探出腦袋的小公子, 生得貴氣, 一雙眸子清清亮亮的,雖是好奇打量, 卻不帶半點輕蔑紈絝,實在討喜萬分。
「弟弟,坐好。」顧瑾見瑞哥兒這幅樣子, 一開始還縱著他,眼見著越往鬧市走了,怕他掀起帘子, 害得阿娘被外人窺視去了,才開始管教他。
瑞哥兒忙縮回腦袋,賣乖沖端正坐著的哥哥一笑,「哥,盛京的街道好生熱鬧,我在遼州還從未見過這樣熱鬧的。」
兄弟二人感情深,一個願意管著弟弟,一個願意被哥哥管著,和和氣氣的,從未在這方面起過爭執。姜錦魚也一向不插手兄弟間的相處,含笑道,「盛京是國都,自然與遼州不同。」
說話間,馬車上來了一人,身穿青衣,身長如玉,正是一路陪著妻兒的顧衍。
他方才在外騎馬,見兒子向外好奇張望,索性過來了,上車道,「走,帶你們看看盛京。」
瑞哥兒立馬歡呼一聲,瑾哥兒雖看著小大人似的,實際上也心裡很慕孺父親,端正應了一句。
顧衍沖妻子笑了下,這才帶了兩個小的出去,馬車裡一下子清靜了下來,姜錦魚手裡拿著紅繩,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絡子,權當打發時間。
這一路上,單單是絡子,就打了整整好幾盒了,不過這玩意兒拿來賞人倒是極趁手的,倒也不算浪費了。
同車陪著的,今日輪到福嬤嬤,她操心的張望了一下外面,似乎是有些擔心兩位小公子。
姜錦魚見她比自己這個做娘的還不放心,不由得搖頭道,「嬤嬤不必擔憂,相公心裡有數的。」
福嬤嬤「哎」了一句,點頭,但眼神是收回來了,心卻還是系在外頭的小公子身上,還發愁想著,自家夫人未免太心寬了些,哪有把孩子交給男人帶的,男子如何比得上女子心細。
但轉念想,她也算是伺候這位主子有些年頭了,心是寬,但命卻也是實打實的好,要說運道,說不定還真有這回事,畢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東西。
姜錦魚倒也懶得解釋太多,旁人家的情況她不多說,但自己的情況,她卻是心裡有底的。自家相公可不是那等只知道打罵兒子的大家長,別說帶一日,便是將兒子交給相公帶半個月,她也半點不擔心。
車隊行至顧府,眾人陸續下了馬車,開始搬運行李物事。
顧府雖空曠已久,久無主家在居,可在府里守著的下人還算用心,得知主家即將返京後,便早早拾掇起來了。
入了後院,回到熟悉的廂房,姜錦魚還未來得及歇息,便聽下人來傳話,說陛下口諭詔顧衍進宮。
臨走前,顧衍特意遣人過來傳話,「大人命下人傳話於夫人,道今日先不急於訪親,待他回來了,同夫人一道去。」
姜錦魚點頭,兒子媳婦回家,又是這麼多年未見,不去顧家拜訪,的確不好。但相公被詔進宮去,忠君自是高過事孝,自然只能拖一拖。
但人可以先不去,禮還得先送上門,否則落了口舌,如何是好。
因此她雖覺得身子乏,仍是喊來兩位嬤嬤,讓兩人分別將給兩方長輩準備的禮先行送到顧府與姜府去,將今日無法拜訪的事與兩方長輩言明。
吩咐好這些瑣碎事,姜錦魚便耐不住困了,裹進被子睡得極沉。
睡到快夕陽西下了,她懶懶起身,詢問進來替她拭面的小桃,「郎君可回來了?」
小桃道,「還未回呢,只讓下人來傳了話,說是宮裡留人,讓夫人帶著兩位小公子先吃。」
姜錦魚唔了一聲,帶著兩個小的吃了晚膳,又哄著因為來了新地方而覺得十分新鮮的雙胞胎去睡,自己大約是白日睡得足了,反倒不困,坐在燈下,將路上雙胞胎弄亂的棋子分撿到黑白罐里。
剛撿了一半,便見黑夜裡的一點影影綽綽的光,那光似是隨著人的,越走越近了。
姜錦魚起身開門,男人著了官服,獨自踏著晚風而來,起初面上一派拒人千里的清冷,等見了門側的那一抹女兒家的嬌影,忽的柔軟了幾分。
「怎的出來等了?」顧衍牽過綿綿的手,見是暖的,卻也不放,只拉著她朝里慢慢走。
姜錦魚側著頭「嗯」了一句,從顧衍紅色的官服上嗅到一股酒氣,抬著一雙杏眼望著他,「在宮裡飲酒了?我讓廚房送些醒酒茶來,你先去換洗一下。」
顧衍本沒什麼醉意,見綿綿一雙杏眼兒望著自己,反倒生出了幾分醉意,放縱自己低頭攫住妻子嬌軟的唇,吻了片刻,才鬆開微微有些喘不上氣的綿綿,勾著笑道,「我去換洗了。」
姜錦魚微微紅了臉,等顧衍拐進了側間換洗,姜錦魚才拍了拍略紅的臉,一邊心裡念叨著:都是老夫老妻的,沒什麼可羞的,一邊喊來秋霞,吩咐她去廚房要醒酒湯來。
喝了醒酒湯,顧衍也一身雪白的裡衣,夫妻二人坐在一處揀棋子。
顧衍倒不如何瞞著妻子,道,「陛下今日詔我,有意令我兼任太子少傅。」
這職位別看只是個帝王家的教書匠,可若是太子繼承大統,顧衍便是帝師。當然,教導太子的不止顧衍一人,因此也不必他時時守在宮中,只是兼任。
姜錦魚對此有些意外,道,「我從前看戲文里演,能做太子的師傅的,最少也得是成名已久的大儒。你還未過而立,陛下當竟也對你如此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