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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換做平時,莫說提拔這麼多人,光是提拔一個吏部尚書,都得先內閣討論一波,早朝再討論一波,幾大派系還得上幾輪摺子,再激烈點,在早朝上擼著袖子互罵也不稀奇。
可趕上聖上唯一的嫡子出生,誰都不敢觸霉頭了。說的粗俗些,就是民間地主老爺家生了個兒子,地主老爺一高興,免了佃戶的佃租,手底下管事還敢多說一句?
這道理也是一樣的,皇上喜得嫡子,龍心大悅,賞了底下人,只不過賞的是官位,這誰敢跑上來指著皇帝的鼻子痛心疾首來一句,皇上,這官您不能升!不合祖宗禮法啊!
那要不就是腦子壞了,要不就是不要命了!
真敢這麼做,那可真能「名留青史」了,不過就是這名留得不怎麼好聽。
太監唱完聖旨,還沒走出宮門,新上任的吏部尚書就被眾人圍了個團團轉,這個請他去喝酒,那個請他去鑑賞自己的畫作。
新上任的尹尚書是個老頭兒了,在朝里資歷挺老的,可以往不怎的起眼。本來原禮部尚書致仕,幾個有希望的官員都「上竄下跳」,四處找門路,想接老尚書的班,可沒曾想,竟是讓尹尚書給撿了個便宜。
眾人也想不明白,尹大人怎麼就入了陛下的眼了,可想不通歸想不通,又不影響他們巴結套近乎。
唯獨被眾人圍著的尹尚書自己心裡有數,自己又無大功績,背後也無派系,這回能坐上尚書的位置,純屬陛下一時「善心大發」,可天下之主會善心大發麽,這話誰都不信,尹尚書也不信。
自己年紀這麼大,就算是坐上了這位置,也只想著不出錯就好,坐不了幾年,就得致仕。到時候上來的,才是陛下心裡真正屬意的吏部尚書。
想到這回跟著升了官的安江,尹尚書感覺自己猜到了點陛下的意思,拒絕了眾人邀約,往朝外走了出去,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了,自己這個尚書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
周文帝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挑中的這個尚書,這麼有眼力見兒,還在跟自己的心腹解釋,「本來是想直接給你尚書之位,你的位置就讓你手底下挑個人接手,可你畢竟資歷淺,真要坐上那位置,只怕朝里那幾個老頭兒要鬧翻天了。」
一向正經的陛下喊丞相御史老頭兒,安江仿佛沒聽見似的,躬身道,「陛下思慮周全,微臣不及。侍郎之位足以,微臣感念陛下厚愛。」
其實他這個年紀,能做得了吏部侍郎,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見安江沒有芥蒂,周文帝又道,「你上回給朕舉薦的那個姜仲行,的確是不錯,是個能幹實事的官員,又不是那等只知道干實事的。這回朕也提拔了,朝中官員多,可能幹事的卻少之又少,朕也是舉步維艱啊……」
安江沉聲道,「陛下不必擔憂。俗話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天底下的有才之人,個個都希望得到陛下的賞識。陛下何愁無人可用?」
周文帝龍顏大悅,撫掌道,「愛卿說的極是,待殿試一過,又有諸多人才從文昌門魚貫而入。十年之後,朝中儘是有用之才,朕何愁無人可用!」
君臣相談甚歡,甚至已經把這回會試中幾個出色的拿出來一一點評了,而宮外的人,自然不知道,皇帝已經缺人用到了這樣的地步。
六品官員之上才可上朝,姜仲行剛好卡在七品的品階上,自然不知道早朝時發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升官了。
升官的聖旨來的很快,沒去姜家,直接到了吏部來,姜仲行彼時正在整理西南地區官員的考核結果,青色的官袍也沾了灰,還沒來得及整理,就被滿臉喜色的同僚給拉了出去。
來傳聖旨的公公見狀,權當沒瞧見,嚴肅唱完聖旨,便瞬間變了臉色,笑眯眯道,「姜主事,姜大人,接旨吧!」
吏部最高長官是尚書(正二品),其下便是侍郎二名(正三品),又設副職員外郎數名,乃從四品。再往下便是主事數名,乃從五品官員。
就是說,姜仲行這一下子就從正七品,一躍至從五品,在滿地三四品的盛京,這品級不算什麼,可吏部的從五品主事,實權大過官階啊!
姜仲行早知年後估計會升遷,可沒想到連升三級,心中雖喜悅,可面上卻是一派沉靜,接過聖旨,道,「多謝這位公公走這一趟。」
然後,將袖裡的暖爐取出來,含笑遞過去,「天寒,公公路上帶著。」
姜仲行不是那等隨時等著拍馬屁的人,身上是帶了賞錢,可那是賞給下人的,要是給傳旨公公,那就不是討好人,而是得罪人了。
暖爐價值不高,可模樣精緻,且內有乾坤,送給這公公,既不顯得阿諛奉承,還不得罪人。
做官也不是稀里糊塗瞎做的,姜仲行是干實事的人,可該知道的人情世故,他樣樣都不少,對著兒子姜宣,他也是這樣教他的。
傳旨公公笑眯眯接了暖爐,剛接到手裡,便聞到清淡的藥香味,細細那麼一瞧,這暖爐雖小如橘,但格外精緻,上下兩層,上頭一層薄,下頭寬,而上面那層則放了中藥,底下碳一熱,中藥被烘烤,藥香便散出來了。
這小玩意兒,還是姜錦魚折騰了鐵匠許久,才折騰出來的。
傳旨公公心裡一喜,他們都是伺候人的,自然不能帶了異味,否則就是對主子不敬,有了這小暖爐,冬日裡塞些味道淡的香料,可解決了他的大難題。這玩意兒不算貴重,可太監出一次宮不容易,這樣精巧又趁手的,卻是不容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