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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麼時候開始,趙美玲喊他夏大哥,夏鋒自己都忘了,不過也只是一個稱呼而已,誰會在意這些。
「出什麼事兒了?」夏鋒起身給她倒了杯水,坐回趙美玲對面的椅子上。
趙美玲捧著搪瓷缸子,埋著頭,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進杯子裡,一邊哭一邊跟夏鋒控訴葉晚的種種惡行。
夏鋒翻看月報表,黑框眼鏡擋住眼裡的情緒,安慰趙美玲,「事情都過去了。」
趙美玲頓住,早聽聞夏鋒不喜歡葉晚,甚至可以說厭惡至極,她被葉晚欺負,以為夏鋒一定會好好安慰自己。
沒想到對方一句話把她打發了。
「趙主任因為你又被趙廠長單獨留下訓話了。」夏鋒話鋒一轉。
趙美玲懵了,瞪大眼睛,什麼意思?他在責怪她嗎?
「夏大哥,要不是因為葉晚,三叔也不會……」
「好了,不說了。」夏鋒還是那副姿態,頭也不抬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請趙美玲幫忙轉交給宣傳科的鄧茹君。
紙袋鼓囊囊的,很厚,也不知道裝的什麼。
趙美玲接過去,當著夏鋒的面,打開牛皮紙袋,從裡面抽出一沓照片。
是廠慶那天的照片,各色人物都有,上到趙廠長下到掃地工,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開心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趙美玲心情跟著好了些。
直至看到葉晚跟鄭占山站在台上主持的照片,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照片上,葉晚笑得格外嬌媚,紅唇就像一朵玫瑰花,勾人得很,如果不是夏鋒看著她,趙美玲非得給她扣個洞。
「廠里重要活動,宣傳科都要存檔,」夏鋒提醒趙美玲,「這些照片必須保存完好了。」
趙美玲哦了一聲,將照片放回牛皮紙袋,站起身要走。
「美玲,中午一塊吃飯吧,」夏鋒放下手裡的月報表,抬起頭,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溫溫柔柔地沖趙美玲笑了笑,「我請你吃紅燒肉,別難過了。」
「好啊,」方才的失落和難過一掃而空,趙美玲甜甜地回道,「就知道夏大哥最好了。」
等人出去,夏鋒將辦公室的門反鎖好,重新回到辦公桌前面,從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場景,夏鋒這兩天做夢都是,葉晚微笑著側頭回應鄭占山的時候,抬手將鎖骨上的那一縷烏髮撥到腦後,白皙的皮膚,修長的天鵝頸,氣質脫俗。
夏鋒盯著照片上的女孩兒,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
另一邊,趙美玲將廠慶的照片轉交給鄧茹君,跟人搭話:「鄧姐,你好會拍照片哦,下個月我生日,到時候你幫我拍幾張好不好?」
「不好,」鄧茹君單純不摻水,喜歡和厭惡都寫在臉上,語氣不善,「這是宣傳科的照相機,就算你是趙主任的侄女,也不能隨便占用公家的東西吧。」
趙美玲一噎,冷哼一聲,「有什麼了不起,再會拍照,也是別人的狗腿子。」
本想拉攏鄧茹君,結果對方不識抬舉。
鄧茹君傲嬌地轉過頭,「我樂意,關你屁事。」
趙美玲氣不過,但這是宣傳科的地盤,沈科長也在辦公室,她不敢造次,咬牙切齒地離開,迎面碰到從外面回來的葉晚。
「小晚,」趙美玲探頭往走廊望,正好看到孫幹事進廠辦辦公室,陰陽怪氣道,「你們宣傳科待遇真好,周一就這麼清閒,上班時間還可以到處溜達。」
「沒你清閒,腿斷了還到處瞎晃。」葉晚懟回去。
趙美玲笑道:「這是工傷,不像某些人,為了一點私事都麻煩到隔壁辦公室了。」
「好個牙尖嘴利,」葉晚給她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好好保持,別再關鍵時候掉鏈子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趙美玲臉都綠了。
回去看到孫幹事一聲不吭地坐在工位上,一副諸事不順的樣子,趙美玲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她就知道葉晚在嚇唬她。
心情放鬆地繼續寫自己的檢討書。
快到中午下班的時候,趙美玲檢討書才寫兩行,但她一點不慌,將鋼筆一扔,從背包里拿出飯盒,開始期待跟夏鋒的共進午餐。
「趙美玲同志,」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從門外傳來,「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趙美玲抬起頭,看到兩名中年男人站在辦公室門口,為首的就是剛才喊她名字那個,表情嚴肅,眼神犀利到讓人無處遁形。
「劉幹事,你們怎麼來了?」孫幹事在廠辦幹了好幾年,算是木器廠的老人了,糾風辦的組長劉江,她當然也認識。
「有人匿名舉報趙美玲同志故意毀壞他人私人物品。」劉幹事面無表情地開口。
一大早葉晚跟趙美玲在走廊因為木簪的事情吵嘴,經過一上午的發酵,別說廠辦,就是整個廠工會都知道。
所以說這個匿名……有點搞笑。
「劉大哥,我沒有。」管他認不認識,上來就套近乎,趙美玲脫口喊冤。
「有還是沒有,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我們自會調查,」 劉幹事眉頭一皺,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還有我跟你很熟嗎?什麼大哥不大哥的,麻煩叫我劉幹事。」
趙美玲被嚇到,紅著眼睛,委屈巴巴地要求道:「劉大哥……劉幹事,我可以等我三叔回來再說嗎?」
「不能,」劉幹事拒絕得乾脆利落,「我們的調查對象是你,又不是你三叔趙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