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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鴨是老三媳婦帶回來的,」宋鵬耐心寬慰道,「大嫂又是快生的人了,媽把鴨腿分給她們吃,不應該嗎?」
「宋鵬,你能有點骨氣嗎?一天天就知道你媽你媽,」唐桃氣憤道,「有本事跟你媽過去啊,還要什麼兒子媳婦熱炕頭。」
自從葉晚被招進宣傳科,她在家的地位就日漸下降,現在就連李梅那個食堂打飯大媽都敢騎她頭上。
她能不氣嗎?她都要氣死了!
「姑奶奶,我求你了,小聲點行嗎?」宋鵬拉住唐桃,軟聲軟氣哄道,「明兒個我就去買烤鴨給你和兒子吃。」
唐桃這才消氣,將臉貼到丈夫胸口,兩隻手抱住他的腰,「等存夠錢,我們就搬出去單過。」
一個家容不了兩個國家幹部,有她沒葉晚,有葉晚沒她。
*
西屋那邊,葉晚洗完澡回房間,看到宋城正在澆花。
人高馬大地站在窗前,左手拿一隻瓷碗,右手從裡面抓兩滴水澆到塑料花上面。
認真的樣子,越看越傻。
不過葉晚也不得不承認,窗台上放一盆假花,確實給沉悶的房間增添了一抹亮色。
葉晚坐到床上,拿起蒲扇搖著,問:「簪子粘好了嗎?」
宋城放下碗,擦乾淨手,從兜里掏出簪子給葉晚,小心翼翼跟人商量道:「就算粘好也有裂痕,要不我另外給你做一支?」
葉晚接過去瞧了瞧,有點傷心,小聲嘟囔:「我就是喜歡這支怎麼辦?」
這是宋城送她的第一件東西,意義不同。
嗯?她在想什麼?
葉晚覺得自己瘋了,心虛地將簪子往柜子上一放,結果,力氣大了點。
一聲脆響,哦豁,剛剛粘好的木簪再次斷成了兩半。
洗澡前,葉晚就看到宋城拿著簪子埋頭苦幹,一定費了不少心思才粘好,額頭上的汗水都沒幹透,就這樣再次被她摔成了兩截。
一朝回到解放前。
都說匠人對自己的作品最為看重,之前簪子受損是趙美玲的錯,但這次完全因為她不小心造成。
宋城同志不發脾氣都對得起匠人那兩個字。
葉晚瞄向宋城,或許她期待了一個多月的發脾氣場景馬上就要來了。
宋城彎腰將簪子撿起來,緊緊地攥在手裡,因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葉晚有不好的預感,想起上次宋城也是這樣。
果不其然,宋城一聲不吭地轉身跑出了房間,沒過會兒回來,抱了一捧木簪,往葉晚床上一放。
「上次看你喜歡,我下去又做了幾支。」宋城蹲到床邊,揀起一支玫瑰花木簪,拿在手裡,沖葉晚憨憨一笑,「這支怎麼樣?喜歡嗎?」
葉晚掃了眼床上一字排開的木簪,宋城同志,你數學體育老師教的嗎?這是幾支嗎?明明二十多支好嗎?你搞批發啊。
「不喜歡,難看死了。」葉晚嘴硬,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宋城手裡的玫瑰花木簪。
也不知道是過於用心,還是熟能生巧,宋城這次手藝明顯比上次送她的那根白玉蘭木簪又精進了幾分。
「是我手藝不行,對不起。」宋城耷拉著腦袋,自責地道歉。
宋城上個月剛剪的板寸,髮根很短,貼著頭皮,印出青色的茬,就這樣湊在葉晚的跟前,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
葉晚沒忍住,伸出手摸他的頭。
宋城渾身一震,僵在原地,古銅色的臉黑紅黑紅的,額頭上涔出汗水,汗水順著他剛硬的稜角滑落。
媳婦在哄他嗎?
葉晚一時搞不明白他是害怕還是害羞,訕訕地收回手,順便拿走他手裡的玫瑰花木簪,「這些簪子,我都要了。」
宋城高興地撓頭,又道:「明天我就去報名,一定考上木雕組的學徒,以後就能做更好看的木簪送給你了。」
還想作的葉晚表示一個人的獨角戲太累了。
*
第二天,葉晚將木簪帶到辦公室,每個同事送上一支,包括沈科長。
在此之前,沈科長就問過葉晚那根白玉蘭木簪在哪兒買的,她沒好意思說,含糊其辭敷衍過去,經趙美玲這麼一鬧,反倒顯得她小家子氣了。
沈科長很喜歡葉晚送她的簪子,直接拿木簪在腦後綰了個髮髻,拿上工作報表喜滋滋地出門去了。
「啥本事沒有,就知道巴結,不要臉。」辦公室每人一支木簪,就張琴沒有,她心裡自然不平衡,陰陽怪氣道,「還匿名舉報人家美玲,我看糾風辦最該調查你才對,賄賂領導,不正之風。」
「我看某些人就是嫉妒,畢竟大夥都有,就她沒有,太可憐了。」鄧茹君嘖嘖,將自己的簪子舉過頭頂,跟張琴顯擺道:「小晚,宋城同志太能幹了吧?送我們的木簪比外面賣的好看太多了,要不讓他去支個攤,發家致富指日可待。」
張琴撇嘴嘲諷道:「一根木簪就能發家致富?大白天做什麼春秋大夢。」
鄧茹君還想跟人爭辯,葉晚插話進去,「茹君,你昨天送我的那隻烤鴨味道真不錯。」
「什麼烤鴨?」張琴想吃順德堂的烤鴨好久了,就是一隻烤鴨八塊錢,對她來說有點貴,捨不得買來吃,之前跟鄧茹君明里暗裡提過幾次,想對方請她吃,結果都被鄧茹君無視了,所以聽到葉晚說鄧茹君送烤鴨給她吃,情緒難免激動,大聲道:「順德堂的烤鴨啊?鄧茹君,你怎麼回事?我就請了一天病假,你居然偷偷請別人吃烤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