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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在寢宮裡坐立不安,保養得宜的臉龐日漸憔悴,又難掩怒火,「這些爭權奪勢的男人,淨會欺負我們這些孤女寡母!」
可是爭權奪勢的,不是諸國群雄,而是含章三公主。
那個從冥府里爬回來復仇的女人。
太監不敢觸怒太后,垂著頭挨訓。
太后攥著一把鋒利剪子,瘋狂剪著一株佛前牡丹,又氣又罵,「昔日我兒在時,這些國主諸侯,一個響屁都不敢放,說什麼唯命是從,看看,這就是他們的狗屁承諾!瘋了,一個個都瘋了,跟在一個女人屁股後頭,他們還覺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勞不是?!」
「太后娘娘!」太監面帶懼色,小聲地勸道,「隔牆有耳。」
傳說三公主手眼通天,什麼也瞞不過她,誰知道這宮牆之內,有沒有她的人?
三公主可是睚眥必報的!
太后一個寒顫,剪子戳中了自己的手背,劃開血痕。
太監驚呼不已,連忙傳喚太醫院,結果只來了一個等級最低的,太后心火亂竄。
「怎麼,哀家已經淪落到,只能使喚一個看門的?」
醫士跪在地上,慌忙道,「監國大人出了事,院使、院判、陳御醫都去了,至於其他御醫,都忙著給指揮使、將軍們……」
「出了事?七公主怎麼了?!」
太后又是雙眼發昏。
「七公主與敵軍打了個照面,手腳冰寒,好似受了驚嚇!」
這個消息更壞了!
魏妙熙執掌大權後,因為朝臣阻撓,障礙重重,一直沒能辦成登基大典,只能屈居監國公主之位。太后既是埋怨她大逆不道,又心疼她選擇這樣一條荊棘之路,同時她內心還有幾分怨恨,若非七公主一意孤行,出賣了魏帝,他們也不至於落入如此境地!
她養育了兩子一女,皆是天資聰穎之輩,這也是太后最引以為豪的驕傲。
可是你看看如今,大兒子淪陷敵手,至今生死不知,二兒子被三女兒脅迫,不得不助她監國,清除朝中刺頭,手上沾了無數鮮血,如同一頭雙足受困的白鶴,怎麼飛也飛不走,愈發陰冷孤僻。
至於三女兒,做了監國公主,她倒是風光一陣,可隨之而來的是數不盡的質疑、謾罵、刺殺。
太后想不通,當一個高枕無憂、安分守己的公主不好嗎?女人本該站在男人背後,她為何要自討苦吃!
「她就是該!」
太后恨恨地說。
此時,監國公主府邸。
御醫剛走,七公主就下了榻,駙馬宗政晚意趕緊制止她。
「你下來做什麼?快躺著!」
七公主搖頭,「含章兵臨城下,諸國又虎視眈眈,我不能坐以待斃!」她又黯然道,「雖為公主,我終究是比不上她……」
「啪!」
七公主被彈了一下額頭,她捂著紅印,茫然又無措。
宗政晚意將她摟入懷裡,「傻丫頭,你已經很令人出乎意料了,元魏國史上,唯有你一個監國公主,這還不夠威風嗎?」
魏妙熙苦笑,「但我走了一步很壞的棋,也許過了今日,我要成亡國公主了。」
宗政晚意輾轉反側多日,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自己其實是含章太子,他擔心她怨他是敵國公主的兄長,又心疼她一個女子苦苦支撐,他作為丈夫,什麼都不能做,豈不是太窩囊了些?宗政晚意看她笑容苦澀,他有多日不曾見她的明媚了?
三公主逼人太甚了!
宗政晚意下定決心,「妙熙,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室內私語,偶爾伴隨著一兩聲驚呼。
七公主眼神複雜。
「原來你叫宗政晚意……」
「妙熙,你要清楚,我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宗政晚意握著她的雙手。
「為了你,我可以拋棄所有。你放心,我明日就去見三公主,我一定說服她退兵,我是哥哥,她,她會聽我的。」
說這話的時候,宗政晚意也沒有多少底氣。他在元魏儀都待了五年,鮮少跟三公主通信,更別說見上一面了。不過他們到底是兄妹,血濃於水,又是世上割捨不掉的親人,宗政緋紅再怎麼樣,也會賣他一個面子吧?
七公主撲進宗政晚意的胸膛,淚眼朦朧,抽泣不已。
「晚意哥哥,多謝你……」
為了她這一滴淚,宗政晚意覺得上刀山下火海都值當了。
次日,天光大亮,宗政晚意單槍匹馬到了城樓,他主動要求坐吊籃下去,一人站在六軍面前,凜然不懼。
「我是元魏駙馬,亦是含章太子,我要與宗政緋紅談判!」
六軍喧譁。
眾人不住側目。
元魏駙馬,含章太子,這兄弟是真的假的?宗政皇族的,都玩得這麼花的嗎?
難道這還是雙面間諜?
「是敵國駙馬,又是我朝太子?」
宗政慈被人稟報,說是外頭來了一個雙重身份的傢伙,他頗有興味扶起巫神面具,「走,去瞧瞧我這位內兄!」
旌旗獵獵,黑騮踱步而出。
宗政晚意看見那張殺戮鬼面,登時警惕起來,他強調道,「我找的是三公主,宗政緋紅。」
「內兄不必緊張。」
鬼面將軍長腿一抬,身如輕燕,瀟灑落馬,一絲灰塵都不曾飛起,他的聲音含著笑,朝著他緩緩走來,陰影也逐步籠罩宗政晚意,「此番前來,正是來迎內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