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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曇失了佛眼,本就恐慌於黑暗,又被緋紅這樣一刺激,傷口再度撕裂,白紗星星點點的血跡頃刻蜿蜒成了血河。
滴答。
那血淚淌過她的頸,又沒入抹胸當中,將那一朵雪白曇花澆成了紅曇。
藥祖端著藥膳進門,看到佛子這副雙目滲著血淚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
「佛子!佛子!」
藥祖連叫兩聲,佛子不應,他的法相隱隱露出戾氣。
佛子暴戾吻著緋紅。
那雙善於彈琴鼓瑟的手也失了溫柔與克制,瘋狂撕扯女子的衣裙。
他失態得徹底。
可佛子最終只是伏在緋紅的胸口,腰背劇烈起伏,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僵硬著身軀,啞聲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戲弄小僧?施主,施主若是想要小僧的佛眼,小僧為了佛牌,也自當奉上。」
所以為什麼?
這百年相愛,只是為了把小僧的痴情貶得一文不值嗎?
優曇想不通。
他想再去請一回未來佛,看一看那七千年後,萬年的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如此恨我?
可是,未來佛也看不到那麼遠,它畢竟不是真佛。
小僧已經不知道怎麼辦了。
「好可憐。」
她摩挲著他的耳後,「我的佛子,是天生佛種,三千年坐蓮台,那一日三千法相證二十四諸天,是何等的威風。可是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你們佛家常說普渡眾生,眾生渡你,就不行了?」
緋紅低下臉,與他額頭相抵。
她竟還那般說——
「佛子,我是在渡你啊,我渡你過情劫,讓你超脫諸天,不好嗎?為什麼要露出這副可憐的樣子?佛陀來到世間,都是要受難的。」女人的聲音含著一絲笑意,「你可比他們好多了,你受的是情難,我用百年情愛與眼睛失明換你一劫,很公平的。」
她掌心溢滿了佛子的紅淚。
「快別哭了,藥祖都看著呢,別讓長者笑話。」
緋紅合攏手掌,任由眼淚從指縫滴落,開出了一瓣瓣紅蓮。
床頭放著一盞梵王燈,這片供在佛陀之前的燈火被她拿在手裡,「這便是你要送我的生辰禮嗎?我收下了。」
「禮尚往來,這佛牌,我也還你。」
緋紅扯開佛牌牽繫的紅線,又俯下腰,遞到他手邊。
四公主的青絲滑入優曇的衣領,她輕笑著說,「佛子,我還是那句話——」
「祝你成佛。」
四公主提著燈,轉身就走,裙裾卻被人緊緊攥著。
「撕啦!」
緋紅主動撕開紅裙,讓一尾霞光給他。
「送你了,不必謝。」
她踏出藥師閣。
「慢著!」藥祖金針列陣,攔住了緋紅,「四公主,你這是何意?佛子為了你,請了阿那律,又失了佛眼,你就是這樣待他?老夫雖不敵你,可也不能這樣任你踐踏佛子,你總歸要給出個交代!」
梵王燈映在緋紅的古香緞披帛上,亭台樓閣錯落光影,煌煌風流躍上眉間。
四公主輕蔑一笑,「交代?」
她指尖挾起梵王燈的一縷佛火。
「這便是我的交代。」
一縷佛火化作三千琉璃火,驟然降落藥祖山。
等藥祖帶著長老用甘露水熄滅了琉璃火後,那人早就不見蹤影。
藥祖氣得放狠話,「好一個狼心狗肺的四公主!我藥祖山與琴族不再稱友,他日琴族再來人,打發出去,一個也不給治!」
長老們紛紛應是。
藥祖氣勁過了,又想起了被扔在藥師閣的佛子,連忙回到原位。
佛子伏在地上,束髮的絲帶鬆了,那一頭黑髮鋪得滿身都是。佛牌被他丟到了腳下,手裡僅有一片女子的衣裙,被攥得發皺。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反覆呢喃,「不可能,四公主不可能騙小僧……回來……」
佛子劇烈喘息,竟是痛得昏厥過去。
藥祖大驚失色,「佛子!」
當天,二十四諸天烈日炎炎,老龜正吩咐弟子給它泡一杯梵茶,順帶放幾根參須,給自己補一補氣血。
本來老龜活了一大把歲數,對自己死不死的,不是很在意,但是現在不行了,白蟬動心,佛子還俗,他們梵宮還未有一個能扛得起未來的人,老龜只得保養自己,延年益壽,爭取四肢朝天前,再為梵宮造一尊普渡諸天的小佛陀出來。
「寺、寺主!萬年人參跑了!」
弟子一臉驚恐,手裡還拿著人參的幾根鬚鬚。
老龜:「?!」
你開玩笑的吧?
那可是老龜我送出嫁妝後唯一的私藏了!六界之中,再也找不出一頭有著二十萬年的人參了!這把老龜給嚇的,連厚重的龜殼也不背了,直接脫殼而出,狂追離家出走的萬年人參。
釋一瓣追到藥祖山。
那萬年人參正在藥祖的手裡掙扎,對方還試圖把它往袖口裡塞,直接私吞。
老龜:「……那是老龜我的參。」
藥祖:「……咳,老夫就是看它聰明伶俐,逗它玩的。」
老龜:「呵呵。」
那人參老得都能當你始祖了,還聰明伶俐呢。
大概是老青龜這一句「呵呵」殺傷力太大,藥祖沒好意思繼續塞人參,就把它提在手裡,說道,「這次老夫動用了百草牽靈書,請寺主前來,是因為佛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