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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晚意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意思?你稱我為內兄,你,你跟她成親了?」
他只聽說鬼面將軍是三公主手下的第一猛將,如同她的一道影子,倆人征戰沙場,從不分開。
「尚未,不過也快了。」
鬼面將軍似苦惱一般,手指點在面具的額頭處,「要是內兄可以勸說監國公主,臣服我含章,我便能進入王城,與三公主成婚了。內兄也是知曉的,三公主喜好一些特別的情趣,比如在一個王朝的落日,以血做帳,以鼓為樂,完成人生大事,那才叫終身難忘,內兄以為呢?」
宗政晚意怒目而視,「你休想!」
鬼面將軍咦了一聲,「內兄為何如此動怒?你既是含章太子,難道不想向元魏復仇?」
宗政晚意沉默一陣,他緩聲說,「魏帝身死,元魏又丟失了三州,王土被分裂,甚至生靈塗炭,已經得到它應有的懲罰了,我們又何必咄咄逼人?」
宗政慈有些驚奇望著他,又玩味笑了。
「內兄,抱歉,床上床下,我都只聽三公主一人的。」
宗政晚意被他噎住,你既然無權做主,你跟我在這裡扯犢子幹什麼?
「我要見三公主!」
他實在不想跟這個男人浪費時間。
正在此時,小兵從遠處跑來,對宗政慈附耳一句,他支起腰胯,去了幾分散漫,「內兄,三公主有請。」
宗政晚意步入一處主帥營帳,剛掀開帘子,濃烈氣味迎面撲來。
「咳咳咳!」
白霧瀰漫間,宗政晚意被刺激得眼淚直流,他鼻子更是難受得無法呼吸,「你們搞什麼鬼——」
他抬起頭,戛然而止。
那恣睢驕橫的三公主一身祭服,面披黑紗,手裡正愛惜擦拭著一個牌位。
是徽音夫人。
不僅如此,前面架著佛台,供奉著宗政一族的靈火,包括開國的國主。
宗政晚意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嚨。
緋紅自言自語,「徽音夫人,乃蜃樓公主,為了爭奪王位,她潛入海市,欲要煽動海市王族自相殘殺,不料陰差陽錯,做了奴隸,後來又被宗政國主一見鍾情,帶回去做了含章的國母。她生了一子三女,長女天香,最是受寵,因此她驕矜暴厲,隨著自己心意而活。」
「次子晚意,同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一點波折,就被立為儲君。而幼女柔嘉,性子活潑,又愛撒嬌,是宗政國主與徽音夫人的掌中肉,捨不得一點打罵。」
緋紅撫摸著牌位。
「夫人,您看,您最疼的、最耗心血的兒女,一個個都廢了,國讎家恨他們不曾記得,露水情愛倒是念得牢固,還有幾個,記得您的生辰,記得您的祭日?」她將牌位放了回去,抬起手斟了一杯酒,「還是由我這個最不受寵、又最不得您心意的三公主,敬您一杯。」
宗政晚意羞愧難當,「我並非不記掛夫人,只是當前最要緊的是七公主,不是,是退兵!」
緋紅手指一頓。
「退兵?」
她舉著酒杯,側著半張臉,黑紗之下的輪廓隱隱約約,仿佛籠著一層煙霧。
宗政晚意急忙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經做得很過火了!昔日破我含章的,是魏帝的軍隊,與七公主無關,與元魏百姓無關,你又何必將天下眾生攪入你的復仇當中!對他們是不公平的!」
他握住緋紅的雙臂,「三妹妹,你快醒醒,你這一路,烽煙戰火,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不能再鑄成大錯了!」
緋紅手腕一轉,那杯祭酒就順著宗政晚意的頭顱沒了下去。
「五年了,宗政晚意,你還是愚蠢天真,徽音夫人,真是九泉之下,不得瞑目啊。」
宗政晚意臉色發青,他鬆開了手,痛苦不已,「你為何一定要執著復仇?含章百姓無辜,元魏百姓就不無辜嗎?你為什麼……」
非要拆散我們?
上一世他跟小公主因為家國糾葛,雙雙殉情,好不容易這一次他放下心結,他妹妹又要奪走他的幸福!
「元魏百姓無辜?他們怎麼無辜了?他們受著魏帝的庇佑,可有像我含章百姓一樣,被戰火侵蝕,妻離子散,無家可歸?」緋紅慢條斯理擦拭著指尖的酒液,「當然,待他們受此一劫,臣服於我,成了我的子民,恭順俯首,過往的一切,也當一筆勾銷。」
「現在,要輪到他們償還了。」
兄長對她失望不已。
「是什麼蒙蔽了你的眼,讓你的心腸變得這般冷硬,讓你收一次手,就很難嗎?你已經擁有了域外,何必非要摧殘中原九州?」
三公主情勢盛烈,笑得胸脯起伏。
「哈哈哈……不會吧?不會真的會有廢物,覺得腳下王土太多,還要跟其他人分享才安心的吧?」
宗政晚意抿著唇,「宗政緋紅,你不用譏諷我,當初倘若不是我送你四章符,你未必——」
「嘭!」
一塊牌位擦著他的面門而過,摔在腳邊。
是開國始祖的長生牌。
宗政晚意臉色大變,「大膽!你瘋了!祖宗的牌位你也敢摔!」
「我只是失手摔了一下祖宗的牌位,而你,卻是將祖宗的臉面踩在腳底。」三公主宛若暴雨,驟然遮天蔽日,烏雲壓頂,「重生兩次的廢物,坐看父母被殺,宗族被滅,百姓被辱,反而替仇人的妹妹求饒起來了?你的膝骨既然這麼軟,說跪就跪,那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