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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紅一怔。
驀地,她在夜裡無聲猖狂大笑,髮絲凌亂披散,似烈火里的紅蝶。周黎書筋骨瘦硬,感受到她劇烈顫動的胸脯,耳根染上了紅焰焰的柿子火。
而緋紅摘了這片清甜的柿子火,反覆舔吻。
那指尖壓著他的頸,「你記著——」
「那銀籠玉鑰,寡人日後再取。」
「我若不死……你必為後!」
數日,皇庭落了一場小雨,緋紅又染寒疾,病情愈發兇猛。
施銀海勢傾朝野,以監國之尊,廢除男子入朝為官的律令,天下為之震動側目。
緋紅燒得昏昏沉沉之際,一雙手摸上她的額頭。
「呀,呼呼,好燙。」
一口涼氣吹了過來。
她費勁睜開眼,對方手腳利落,把她捆到自己背上。
「你醒了?」
「噓,別出聲,我是來偷你的。」
少年呆頭呆腦的,說話卻鄭重認真,「吵醒了他們,會死的。」
緋紅認出來了。
那個過來行刺她卻被她拐上床榻的小殺手。
「你偷走我,一樣會死。」緋紅道,「而且落在施銀海的手裡,會死得更慘。」
少年葵微張著嘴,小粒牙齒抵著手指頭,似乎在思索。
「她也會對我用刑嗎?比你舒服嗎?」
緋紅愣了愣,忍著笑,「可能不會。」
「那算啦,死就死了。」少年葵自言自語,「我要是能成功偷你出去,你不許跑,給葵……嗯,給我生孩子,要快樂。」
他生來不知冷熱,沒有痛楚,同樣淡薄世情。
主子說他缺根筋兒。
或許吧。
很多事情他都似懂非懂,一知半解,但他知道跟誰在一起會快樂。
緋紅突然湊近他,這小賊耳後有一顆硃砂。
少年葵眨了眨眼,「你要用刑嗎?不行,我沒吃蒜,沒有臭臭香香,下次吧。」
少年葵私底下問了他的同伴,為什麼一個女人喜歡吃他的嘴,他們目光異樣,說對方可能迷戀上他的奶臭味了。葵不知道奶臭是什麼味兒,根據他推測,就是個人體味和蒜味混合,香香的,甜甜的,又臭臭的。
葵心想,這女人口味真獨特,但葵好喜歡。
緋紅低笑起來。
「你主子沒叫你來偷我吧?」
少年葵不動彈了。
據說聰明的讀書人會讀心術,少年葵放下緋紅,雙手改成捂住胸口,雙眸明澈天真,仿佛在說:不行,不可以看我的心,我不給。
緋紅支起手肘,從繡枕取出一個紅囊。
「這個,你交到你主人手上。」
少年葵當即搖頭,「不要。」
那豈不是暴露主人了。
等等——
她知道葵主人是誰嗎?
少年葵瞪圓了一雙琉璃眸。
「咳——」
女人又咳嗽起來,掌心泅了一尾紅,「你告訴他,孩兒取名為昇平,讓她平平安安地長大。」
「……昇平。」
周露白伸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他已懷孕四月,身形漸漸變得豐腴,也不再吐得昏天暗地。
周露白屏退葵,緩緩拆開紅囊。
龍鈕玉璽,長命縷,以及——
天子絕筆。
他僵直片刻,竟忘記了呼吸。
那莫名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周露白手指拽住衣領,微微喘氣。
大暑日,蟬聲脆烈,將近一個月的逼宮進入尾聲。
施銀海領著朝臣親信,登臨長定宮。
攝政王言笑晏晏,手腕還縛著一段五彩纓,朗聲道,「陛下,臣來娶你了。」
逼宮,亦是逼婚。
朝臣神情各異,有驚怒的,有絕望的,也有彆扭不自在的。
呂冰鏡表情扭曲,「施銀海,你適可而止,真要把我們逼上絕路嗎!」
施銀海溫聲道,「送司敗大人回府,他日我與陛下洞房花燭,必不缺小呂妹妹一爵喜酒!」
「屁個小呂妹妹,老娘跟你沒完——」
「嘭!」
呂冰鏡被打暈,直接拖走。
施銀海移開目光,落到烏皎皎身上,後者舔了舔唇,乖巧無比,「大鏡子都被拖走了,我還能怎麼鬧呀?」
施銀海失笑。
「那成,你便好好看著!」
緋紅大病一場,傷勢不輕反重,她漠然望著她。
「還請陛下,退位讓賢,昭告天下。」施銀海緩步走來,身後是玉階彤庭,亦是文武百官,腰系蹀躞金玉帶,面容悲天憫人,「至於鳳君有孕,陛下大可放心,無論男女,皆是你我血脈,臣當視如己出,讓她封侯拜相!」
「我若不宣,你奈我何?」
施銀海淺淺一笑,宛如崑山片玉,美好無瑕。
「那恕臣無禮了。」
擊掌聲落下,御案被搬到了床前。
施銀海繞到她身後,胸脯輕輕環住緋紅的背脊,冷雪般的手掌也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清清冷冷的降真香自肌膚繚繞而起,施銀海握住她的手,笑著道,「記得年少,陛下被先帝罰抄心經,邊寫邊哭,還是臣捉著陛下的手,一筆一划抄完了所有。那時臣便發誓,要替陛下蕩平一切阻礙,必不讓陛下無助哭泣。」
她放緩聲音,「陛下,寫吧,姐姐仍舊護著你,自始自終,初心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