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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什麼天道?!
他們悚然一驚。
他們怎麼會這麼想?而且還是理所應當地認為?
眾人試圖找出自己產生這個荒謬念頭的理由。
對了,第二世帝墮天,曾經說過自己重修的還是天道,當時他們雖然駭然,卻是不怎麼信的,普天之下,哪怕是天生神靈,也不敢有人說自己能與天同壽,修天之道。但是如今帝緋紅歷劫三世歸來,僅是一人,就令三十三重天俯首稱臣,哪怕是他們這些三界生靈,同樣生不出反抗之意!
「晝,你不敢出來嗎?」
帝緋紅落下一道法音。
有些生靈過於弱小,根本受不住帝王威嚴一語,被震暈了過去。
此時天廓被涇渭分明劃成了兩邊,一半是代表蒼生道的無垠青蒼,一半是代表無情道的深紅虛無。
「或許,我是錯的。」
仙帝自瓊樓玉宇中走出,他並沒有更換染血的衣袍,頭一次那麼不潔淨、不莊重地出現在眾生靈的面前,然而無人敢直視他。正是這個男人,煉化了傳說中的吉光片羽,操縱諸界時間,把他們一次又一次帶到過去。
萬古仙帝,並非說他活了萬古,而是他的天資、心性橫絕萬古奇才。
諸天無垠之下,無人能出其右。
緋紅饒有興致地問,「你錯在何處?」
仙帝攜著浩蕩天風,朝她緩步走來。
「我錯在,浪費了三千年的光陰,追逐吉光片羽,只為換你重生一次!」
更錯在,他執掌蒼生道,本該高坐帝台,冷眼旁觀眾生的生死,但他卻因為一己私念,復活帝緋紅,牽扯到了諸天蒼生。
帝晝嗓音清淡,一個「錯」字落下,更改天地秩序。
你是錯的!你不該存在!
無數的念頭如潮水般湧來,入侵緋紅的神識,而這片天地也開始排斥她的存在。緋紅體內的水月觀音凝重道,「仙帝發敕令了!而且還是錯字敕令,他用過去發生的事實抹殺你的未來,剝奪你的氣運!」
詔、制、敕、冊、諭,帝者的五大權柄,一言可定諸天生靈的生死。
青蓮色的天穹陡然化作一柄柄雷霆利劍,朝著緋紅轟殺而來。
而她被錯字敕令定在原地。
眾生便看見紅帝唇角凝著一抹笑意,似譏誚,又似輕蔑。
「嘭!」
不等他們思索出緣故,雷霆頃刻而至,鋒利的光芒流瀉開來,割破了緋紅本就破損的青鶴仙衣
沒了情絲紅線的纏繞,她的肩頸輪廓清晰地展現,胸脯束著一段潔白的春紗,又被鮮血浸紅,泅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色。
下一刻,一雙修長分明的大掌撫上了她的肩頭,隨後便是一件緇衣披掛而下。
金剛不壞身簇擁著女子的纖薄背脊,緋紅可以清楚感知到他胸膛塊壘的弧度、呼吸的起伏、心跳的急促,他的身軀如傾倒的猩紅爐灰,從她的肩胛骨一直燙到了龍尾骨。優曇脫下了自己的緇衣,為她披上,低聲說,「此僧衣可御雷,四公主穿著罷。」
佛子又轉過身,與她背對著背,迎戰仙帝的雷霆劍罰。
仙帝伸手一招天風,袖袍翩飛間,一頭黑髮凌亂披卷到脖頸,而他的眉眼清疎淡冷。
「我錯在,你第一次墮天之際,憐惜諸天生靈倉惶,又為他們換一次命!」
天風浩浩,重火煌煌,諸天四界被風火山林籠罩,神色驚惶又絕望。
他們痛苦跪伏在地。
「仙帝陛下!我等錯了!求陛下開恩啊!」
而風火之相在即將燒到緋紅腳邊的時候,又一道身影攔在她面前,小妖皇咬破舌尖,以指沾取,點在自己的硃砂痣上,「婆羅浮屠!眾生如風,如火,如我,如一切妄象,當入浮屠!」
他的面前浮現一座山丘佛塔,光華璀璨,吞噬了仙帝的風火山林。」
仙帝的漆黑眸心洞察秩序,這二人強行抗下他的敕令,俱是強弩之末,護不了帝緋紅了。
他不徐不緩地行走。
每一步,都有星辰隕落,日月悲泣。
「我錯在——」
「第三世,妄圖干涉眾生情愛,來化解你戾氣!」
第三道錯字敕令則是橫做了一條血河,從天穹傾瀉而下,將三十三重天染成一片血污紅塵。
而被血雨淋到的眾生,不僅血肉腐蝕,骨架也不復存在!
一場有史以來的動盪正在席捲諸天。
滴答。
淋漓血雨順著一片雪白的蟬翼滴落下來。
佛子錯愕無比。
「首座……」
緋紅回眸,身後悄無聲息站了一個人,首座容色秀雅,穿著一襲莊嚴的佛青色僧衣,脖頸上層層纏繞著一千八十顆佛珠,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戒律,而他的眼中卻向她下了一場清寒的蟬時雨,斷斷續續的,忽快忽慢的,風月波瀾驚破了心水。
從梵宮趕來的白蟬高大且清峻,他長久地、緘默地注視著她。
第一世他們並無交集。
第二世他被她奪走一吻,初發情芽。
第三世她在青蓮羅漢池還他一吻,了結因果。
他們已經結束了。
但為什麼,他要在毫無交集的第一世出手呢?他是那麼渴望與她纏系上那些脆弱的情愛羈絆嗎?
「首座,你來晚了。」緋紅慢條斯理地說,「我斷情了,一絲情根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