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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書抓破了羅帳,一顆金鈴滾落在地。
「叮鈴——」
周露白手心攥著一顆褪色金鈴。
那是帝後合床之時,他無意識攥住的東西,等醒來之後,他手心都被金鈴壓出了血痕。他銘記這一份恥辱,並將金鈴收回匣內,時時提醒他——她百般折辱,有朝一日,他定加倍償還討要回來!
算算時間,周黎書應該被她迎入後宮,顛鸞倒鳳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送的大禮,她有沒有收到?
真想看看那不可一世的傢伙,臉上交織著震驚、錯愕、痛心、懺悔!周露白充滿惡意地想著,間接害死自己的孩兒,你過不過癮?
周露白弄啞了金鈴,讓它再也發不出那可恨的清脆聲來,隨後藏進腰帶。
「公子,盤金樓到了。」
盤金樓,明面是客棧,背地裡卻是鏡國王室刺探諸國情報的第一情報司。
周露白壓低斗笠帽,走向暗處。
錯開一面面暗門之後,他進入了一間密室,那人背對著他站著。
「兄長。」周露白垂眸,「臣回來了。」
對方轉過身,赫然是一模一樣的面容,狹長鳳目幽寒如夜。
「雙辭,你讓為兄很失望。我們花費那麼一番力氣,同時替換周露白和姬無患,讓你掌控了鏡國與翟國的勢力,縱然有施銀海等人在,攻下襄國,亦是大勝算。」
長兄咄咄逼人,「但你,你在襄國做了什麼?你拔除了寇青巒那個廢物,卻造就了寇緋紅,一個可怕的怪物!如今寇緋紅挾持了翟國國君,升國與白淮國落入她手,你撐大了野獸的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懷孕之事,動用人脈,暴露我鏡國!」
對方冷嘲,「怎麼,一條依靠著長兄才能活的狗,你還想與鏡國同歸於盡?」
鏡國原是一個部族,名為雙鏡族,他們與其他部族最大的不同,便是族人多生雙生子,似鏡子裡的雙像一樣。
後來雙鏡族發生了一次足以覆滅全族的動盪,那就是族長的雙生子互相傾軋,哥哥冒充弟弟,殺了父,弟弟偽裝哥哥,祭了母,他們互相指責對方,部族血流成河。
下一任族長為了避免這種悲劇,聽信了大巫的計策,每當族長雙生子一出生,就掐死後來的那個。鏡雙辭之所以得以保存,是他的生母獻祭了自己,動容了王,便將他養在暗處,待長大之後相助兄長。
長兄痛恨他害死了生母,從不將他當人看。
那些貓兒狗兒就算流浪,尚有一席之地,但他卻是沒有的,他沒有任何選擇。他被培養成長兄的替身,層不出窮的刺殺,腸穿肚爛的試毒,甚至到女子當朝的國家,出賣色相,他從來都沒有後退的餘地。
周露白平靜道,「兄長,那是個意外,臣中了襄國的妖邪,竟懷了胎兒,當時只是想處理胎兒,並不知寇緋紅的耳目已經——」
「嘭!!!」
他被男人踹飛,後背撞著牆面,軟軟滑落。
周露白冷汗涔涔。
即便是現在,他被踩在腳底,依然要卑微請罪,「兄長息怒,咳咳,臣可以將功贖罪的。」
「將功贖罪?你怎麼將功贖罪?」
長兄眼底滿是厭惡,「男子生育,倫理失常,真是丟我鏡國的臉!還有你那孽種,竟敢帶回鏡國,孤都嫌晦氣!」
周露白臉色一變,「兄長——」
男人拉動了一條紅線,很快暗室上方開始活動,送下了兩個籃子。那小男嬰睡醒了,正是活潑的時候,他們睜著眼,衝著周露白咿咿呀呀伸出小手。
男人揮袖,冷漠道,「這是襄國的孽種,襄國有了新後,也不稀罕這玩意兒,無趣又沒用,你去,了結了他們,否則,你也不必活了。」
周露白腹部疼痛,他強撐著站了起來,「是,兄長。」
他低著頭經過男人。
變故突生,周露白猛地勒住男人的頸,那金鈴被他生硬塞進喉嚨。他陰冷道,「兄長,去見一見娘親吧,她老人家應該是很想你。」
周露白漠然看著他咽了氣。
從今以後,鏡國只有一個王。
「吚吚嗚嗚——」
雙生子探著小胳膊小腿,使勁要扒拉他。
這是一對早產兒,他在冷宮提前一個月催生的,那具送上的死嬰,是他命人在宮外找到的,孕夫難產,大人保住了,小孩卻沒有。起先他打算弄死孕夫,直接剖腹來取,神不知鬼不覺,但不知道是不是生育過的緣故,他變得心慈手軟了一些。
周露白又低頭看了雙生子,他最恨就是他們的嘴唇,淺淺一條紅,像極了那女人的紅唇樣子。
他無數次都想要剷除她,偏偏一次次瓜熟蒂落,生下她的後代。周露白的手掌放在嬰兒的脖頸上,眼底繚繞著森冷,「你再叫,弄死你。」
「吚吚嗚嗚?」
嬰兒歪了歪頸,突然大哭起來。
是餓了。
周露白麵皮劇烈抽搐,殺氣暴漲。
弄死他們弄死他們弄死他們。
半晌之後,他盤坐在角落,撩開衣襟,面無表情地,餵奶。
撐死你們這群小兔崽子!
周露白的目光落到那具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屍身上,想著如何利用。那金鈴是襄朝特有的小物,紋樣特殊,或許他可以將這件事栽贓到襄國那邊,收攏鏡國百姓的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