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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施銀海看來,至尊過於迂腐、守舊、冥頑不靈,既然如此,那便換一輪新的聽話的日月!
寇青巒知道這位太宰表面溫柔如聖人,內里實則霸道強勢,她要仰仗她,更不敢在她面前放肆,就問,「銀海姐姐的意思是,給宮中多送點美人?」
施銀海淺笑,「那些調教過的庸脂俗粉,大掌柜怎看得上?你不必插手,我來安排!」
寇青巒喘了口氣,「那就勞煩銀海姐姐了。」
一股蒜味從喉嚨泛開,寇青巒自己忍不住乾嘔起來,差點沒被熏暈。
施銀海則是面不改色。
……太宰真乃狠人,各種意義上的。寇青巒暗暗地想。
周家,大司馬府。
葵輾轉多地,陷害了無數人之後,終於在第三天清晨回到了他的老巢。
周露白眸色微深,「她對你做什麼了?」
他讓少年刺客去探聽情報,結果栽在了敵營的床帳里,被那女人劫掠了一通……這床帷之事也不是秘密,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周露白之所以不想入宮,同樣是因為這個緣故,女帝身邊各方秘密耳目過多,太不安全了,什麼都能被知曉。
葵老老實實地回答,「她派人抓葵,吃葵的嘴兒。」
「還有呢?」
葵想了想。
她還摸葵。她對葵做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但葵快樂。
少年葵一直都知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這次他雖然受傷了,但也被人餵飽了,要不是對方是天生敵人,葵都想天天去晃點一趟,受一下女帝的「溫柔私刑」,他覺得上次的時間太短了,睜眼就天亮了,不夠他回味的。
這種事要細說嗎?
他感覺小臀有點兒疼。
少年葵很糾結,初下情場,他不知道該怎麼合理表述他動盪複雜的內心。
周露白說,「算了,事已至此,不必想了,你的身份暴露了,接下來藏在暗處,不要被他們發現。」葵是人形殺器,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放棄。而且葵的口風很嚴,基本不會泄密。
葵悶悶不樂點頭。
要藏在暗處了,葵就不能吃香香的了。
周露白則是凝神細想。
寇青巒大婚將近,時間很緊,再不做點什麼就來不及了。
王京暗潮湧動,悶得周黎書有些喘不過氣。
吃飯時,周慈正在咬牙低罵。
「至尊是什麼意思?點了我家小弟做鳳君,卻跟一個不清不白的刺客廝混!果然,女人沒一個好東西的!」
周母咳嗽,「注意點!你這張嘴別再惹禍了!」
什么女人沒一個好東西,老娘不是嗎!
老娘可沒有亂搞!
周父擔憂不已,「小郎又不肯出來吃飯了,這樣下去怎麼受得了?妻主,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周母悶聲不吭。
老娘又不是多智近妖施銀海,怎麼跟至尊斗到底?
「母親,父親,黎書有一事。」
周黎書垂下細黑的睫毛。
「黎書想出家祈福。」
死一般寂靜。
周父嚇得摔碗,連忙去撫摸他的額頭,喃喃道,「……是有點燙,想必是在說胡話了。」
他家大郎,仙姿佚貌,性情貞靜,二十歲及冠那年,冠蓋滿京華,只為與周家大公子締結聯姻,更有人千里迢迢,從邑國趕來。而周家千挑萬選,擇了一門家世清白的貴女,令眾王孫扼腕不已。但是好景不長,半年之內貴女暴斃。
周家不得不另選一女,可同樣不盡人意,半個月後對方被馬蹄踩死。
周黎書的克妻之名不脛而走,越演越烈。
周黎書低聲說,「父親,我沒有說胡話,我已經二十六了。」
男子大齡未嫁,是會讓家族蒙羞的。
周父怒道,「是哪個小騷蹄子在你耳邊嚼舌根?老子打不死他!你二十六又如何了,你還有三十六,四十六,愛你的妻主根本不會嫌棄你的年齡!我兒就是太出色了,她們自慚形穢,才不敢上門提親,一群孬種!為她們出家?我呸!」
大袖覆下,周黎書掐著泛白雙指。
不是的,父親,不是她們,是我,是我自己。
是他起了貪慾,竟妄想至尊的溫存,可他從頭至尾,不過是笑話一場。
那日她來探病,只看了小郎。
前夜她遭人行刺,卻寵幸了小賊。
主角皆不是他。
他是該有自知之明的,怎麼會因為至尊那一句哥哥,而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她的隨口一提,是他的刻骨銘心。更讓周黎書無法接受的是,他背棄了道德倫理,竟覬覦未來弟妹——那是小郎的妻主,不是他的,從前不是,從今亦不是。
次日,周黎書一身白衣,入了塔廟。
殿外,是銀庭花雨,而殿內,檀香繚繞,寂靜冷漠,竟只有寥寥幾人。
周黎書取了三方紅紙。
一祝盛世安泰。
二祝親族康健。
三祝……
他將紅紙捂在心口,仿佛這樣就能瞞過佛祖。
三祝我君承平日久,百侯賓服,無痛無傷,無病無災。
「寫了什麼?」
旁邊響起一道女聲,周黎書指尖一顫,那紅紙飄落在地。
她俯下腰,挾了起來。
「祝我君無痛無傷,無病無災?」她笑了,問他,「哥哥的君,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