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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座頓時感覺一股暖流淌過心中。
還是這群新來的小菩提好啊,那些老菩提皮糙肉厚心硬如鐵的,都不知道心疼師父!
白蟬落地,佛青色僧衣如青蓮墜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首座清淡低眉,施著佛禮,「即是如此,那我便去了,還請你們,轉告我師哥——」
他渾身籠罩著一層淡金色的佛光,悲天憫人,溫善敦厚。
「它嗝屁之前,貧僧會回來接手梵宮的。」
偷聽的老龜:「?」
老龜卷死這麼多龜才活得個萬萬歲,你竟然想你師哥嗝屁?你還是不是個好蟬了?
老龜怒不可遏,一座龐大厚重的龜殼沉沉壓下,如同古樸鐘聲,瞬間壓扁白蟬,「混蛋!老子白養你十萬年了!!!」
新弟子們目瞪口呆。
老弟子們安慰他們,「習慣就好,不過你們睡覺時,一定要避開青龜大師父,不然會被壓出屎來的。」
龜殼爬出一根老人參,「得了,別壓了,那小子使了金蟬脫殼,跑了!」
老龜氣呼呼地說,「有本事就別回來了!哎唷,老龜我心口痛,要不行了……」
老參:「……」
從幾萬年前你就這麼說,結果還不是活得比誰都長命。
這對無恥的師兄弟逮它薅了十多萬年,到底什麼時候能嗝屁?老人參想想梵宮的弟子,動不動就活個千年萬年的,整根參都不好了。
好在老龜嘴饞,多數時候也只是嘴上說說,待白蟬走後,它背著老參,又慢吞吞爬回梵宮。
在無人經過的地方,青龜嘆了口氣。
「希望師弟不要怪我,他這麼消沉下去,還不如到天地清曠處好好走一走。」
老參:「你就不怕他餓死在外邊?」
老龜最是心軟,它趕走對方之後,又陷入了糾結與猶豫當中,「這,這麼大隻蟬了,不至於吧,洪荒那麼亂,佛蟬師弟都能吃出小蟬肚子,沒道理萬道興盛,他還能餓死自己啊。」
老參作為老龜的老夥計了,也不忍心它一把年紀了還為小輩們操勞,何況老龜是真的慘,最好看的接班人都給它當情種去了,老參遂安慰道,「沒事的,老龜,首座可不比佛子一根筋兒,成熟穩重著呢,關鍵時候,他也能放下身段,哄得女菩薩給他軟飯吃的。」
老龜:「!!!」
老龜受不得刺激,又暈了過去。
釋蟬月沒想吃女菩薩的軟飯,他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出家人,餓死也不能那麼乾的。如果說他能活得跟師哥那老王八一樣命長,那麼,前十萬年給佛祖,而後十萬年……
釋蟬月低頭凝視滑到手心的一枚阿修羅子。
它並未毀在三十三重天,他用自己的法門,把這一枚宛若心形的阿修羅子藏了起來,只是它成了沒有任何因果的死物。
抱歉,施主,貧僧是真的,願你求有所得,得證天道。
但貧僧始終還未成佛,怎麼能控制自己的蟬心?
貧僧想,這後十萬年,如果可以,帶著幾分佛心,幾分相思,行走諸天萬界,拈花,誦經,解世人惑,明自己悟,千萬年後,青衫落拓歸來,若得見你這此間天道,貧僧手握佛珠,還能風輕雲淡地道一句,平生仍是此心執舊。
善哉。
「咕嘰。」
釋蟬月站在一處酥餅攤子前,面色淡然。
「咕嘰。」
「咕嘰。」
攤子主人忍不住地說,「大師,你是不是餓了?」
都看他這餅快半個時辰了!
偏偏這大師一身高華氣度,自持沉靜,比王侯貴人還要高雅,攤主又不好意思提醒他,站的位置擋道了。
「阿彌陀佛。」首座虎口持著佛珠,雙眼澄澈如水,「不是風動,亦不是幡動,是……」
「駕!駕!讓開!攝政王出行!都讓開!」
「讓開啊,是不是想死啊?!」
響鞭開道,人群惶然避退。
釋蟬月還沒回頭,就被好心的攤主拉進了攤子裡,他一面低頭,一面心有餘悸地說,「大師,別站在外面,攝政長公主緊急出行,你敢誤了她的事,哪怕是紅馬寺的得道高僧,也會被她扒一層皮的!」
「……攝政長公主?」
「駕!閃開啊混蛋!」
玉輅鳴鸞,旌旗森森,而這天子規制的大駕上,竟坐著一名年輕女子,這位當朝長公主比天子還要狠戾霸道,披著厚重華貴的狐裘,漆紗籠冠之下,眉細陰鬱,唇薄冷血,透著一股天下任我生殺予奪的森寒之色。
攝政長公主飛眉入鬢,她不經意轉了一眼。
白雪清角之聲被撞碎在疾風裡。
那街邊的僧人,高大而清峻,在炊煙裊裊中,著了一身萬松佛青袍,虎口嵌起那一千八十顆佛珠串,雙手合掌,朝著她彎腰施禮。
釋蟬月聽到風中輕微的嗤笑。
「……和尚……不知死活……」
嘶啞陰沉的女聲如同一條出洞的毒蛇,讓釋蟬月微皺起眉。
這分明是天道帝緋紅,但他卻感應不到她的一絲本源,而且對方身體近乎油盡燈枯,只靠著一兩分的病骨支撐,這是怎麼回事?不等他理清緣由,攝政王早就轉了頭,大駕玉輅也進了內巷,被人潮淹沒。
快得像是一場急雨,他還沒驚覺就淋得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