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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高小涵,也是季北亭。」離憂停頓了停頓,似乎只是一句話便耗費了他積攢了許久的力氣。
「高小涵是我過去二十幾年的名字,它代表了我的過去,季北亭是後來取的名字,它代表著我對未來的期許和嚮往。」
「對於我的身份,我想大家應該都了解,畢竟我的事被人刻意掛在網上近十天,我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占用公用資源這麼久。」離憂的嘴角掛著苦笑,用略帶自嘲的口吻,將那些人的惡意說出來。
「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醫院的一次疏忽,導致我和季南辰的身份互換,這原本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最多是兩個家庭的事,卻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拿出來利用,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離憂的情緒有些激動,他伸手捂住了腦袋,閉上眼睛說:「對不起,我有些不舒服,稍微停一下。」
直播間安靜了下來,彈幕依舊是空的,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
過了許久,離憂終於睜開眼睛,只是精神看起來更加差了。
「既然大家對我的事這麼感興趣,那我今天就跟你們講講我的過去吧。」離憂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很小時候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能記得住的,是他叫我去打酒,一日三餐,除了早上,中午和晚上他都會喝,一天一斤白酒,喝完就砸東西,就打我和我媽。」
離憂垂下頭,不自覺地摳著手指,說:「別人家過年過節喜氣洋洋,一家人圍在桌子前吃飯聊天,可我和我媽卻提心弔膽,我們吃飯不敢發出聲音,甚至不敢夾菜,只是抱著碗吃著碗裡的米飯,生怕惹他不高興,桌上的酒瓶就會砸在身上。」
離憂陷在季北亭的情緒里,聲音裡帶了哽咽,說:「那天是我七歲生日,我媽偷偷給我買了個雞腿,油炸的,很香,我高興極了,吃的狼吞虎咽,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雞腿,可是……可是……」
離憂的情緒有些崩潰,喉嚨里像是卡了東西,窒息的感覺讓他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緩過來。
「可是被他發現了,他罵我們背著他吃獨食,他揪著我的衣領狠狠扇了兩個耳光,還把我的頭往牆上撞,我腦袋嗡嗡的,我很暈,我想吐,可我拼命的忍著,我不能把雞腿吐出來,那是我媽給我買的生日禮物……」
「我被打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媽抱著我哭。我問她幾點了,我的生日過了嗎?我媽說十一點,還沒過去。我說『媽,我想許願。』她說『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買』。我說『媽,你能帶我走嗎』,我是多麼期望她能說一句好,可她只是哭,只是哭,我知道我的願望實現不了了……」
離憂語氣里深刻的絕望,讓人們的心裡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十三歲那年,我上初二,班裡好多同學都買了手錶,我也想要,可我知道家裡不會給我買,我就偷偷去垃圾桶里撿瓶子,攢了三個月,終於攢夠了錢,我興匆匆地去拿錢,可我放錢的地方空了,一分錢都沒了,我急得到處翻,哪裡都找不到。」
「後來他醉醺醺的進門,抄起桌邊的酒瓶就砸在了我頭上,我被砸蒙了。他說我偷錢,他罵我白眼狼,我第一次拼命的反抗,我大聲的喊著我沒有,可我只有十三歲,怎麼可能反抗得了,他把我捆起來,掉在了門框上,拿著衣服撐子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我身上……」
離憂的手緊緊揪著床上的被子,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輕易地感受到他的恐懼和憤怒。
「我忍著沒有哭,我覺得我哭了就輸了,我不知道他打了我多少下,直到他打累了,去臥室睡覺了才停下。晚上我媽回來了,她哭著把我放下來,我平靜地看著她,我說『媽,能帶我走嗎?』她依舊只是哭,只是哭。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問過這句話。」
病房外的楊海清泣不成聲,她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看向離憂,幾次想要進去,卻又沒有勇氣。
遠在外地的林丘也忍不住掉了眼淚,心疼得看著屏幕上的離憂,恨不能現在就飛過去將他抱進懷裡。
「過去的二十幾年,每隔幾天我都會被家暴,鄰居和老師也報過警,我媽總會說是自己磕碰的,跟他沒關係,以致於他變本加厲。」
「大家應該有被燙傷過得經歷吧,我也有,是他拿菸頭燙的,我的手臂上,我的腿上,留下了太多的煙疤,不管夏天有多熱,我從不敢穿短袖,我害怕被人看到,我不想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看我。」
「說實話,在我親生媽媽找到我的時候,我很激動,也很興奮,就像是長久住在黑暗裡的人終於看到了陽光一樣。我不在乎他們是有錢人,還是窮人,我在乎的是有人能伸手將我從地獄裡拉出來。可就在我對未來充滿期待的時候,現實卻狠狠潑了我一盆涼水。」
「如果說我一點不怨,一點不恨,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我之前的二十多年生活的那麼悲慘。這是不是你們心裡所想的?」離憂看著屏幕,問著直播間裡的所有人。
沒有人回答,離憂早就知道了答案,他淡淡地笑了笑。
「我和季南辰第一次接觸,是我主動的,那天在學校,我找到他說『你能不能不要離開季家』,他很奇怪的看著我,問我為什麼,我說『我想讓你幫我儘快融入他們』,他問我『你不恨我嗎』,我說『不恨,我想通了,你那時也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他答應了,還說讓我等他放學一起回家。等了一個小時,我興沖沖地去找他,卻發生了意外,他下樓梯的時候踩到了鬆脫的鞋帶,我想去抓他,可沒抓到,他摔下了台階,暈了過去。我焦急地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卻被他女朋友甩了一個耳光,我想解釋,她完全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