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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先頭學制帖詩時,還是個得過且過的模樣。可現在叫他寫個策論,他卻恨不能寫出個什麼治世名篇來。
「你一個童生都還不是的毛孩子,想得那麼多作甚?」這是周秀才第一次看完穆空青寫的策論時,對他的評價。
許多問題,諸如黃河水患,諸如貪腐,都是古已有之的積年沉疴。
別說他穆空青了,就是後世那些真正的專家學者站在這兒,也未必就有辦法解決。
所以策論這東西,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只要能解燃眉之急,便已經算是得用了。
先解燃眉之急,不求一勞永逸。
這就是穆空青目前需要把控的東西。
穆空青挨了老師一通訓,最後還得硬著頭皮交作業。
他這趟來,也不是專程來找周秀才幫忙的,還順手帶上了自己的功課。
後日便是縣試的日子了。
因此他這份功課,也就沒再同策論過不去,反倒是寫了兩篇四書文,還有一篇性理論。
周秀才看得很快。
他這弟子,記性好,悟性也好,破題雖未必深刻,文章卻能旁徵博引,立意也往往高於常人。
這樣的文章,莫說縣試府試,便是放在院試中,也未必就比旁人差了。
周秀才看著面前的小弟子,轉身書桌後的博古架上取了個木盒。
穆空青接過木盒,打開一看,裡頭放著的正是他的浮票。
「明日你便好生歇著,後頭就叫周勤送你。」
周秀才說完,又沖門外喚了一聲。
周勤推門進來,沖穆空青喚了聲小公子。
穆空青還是不大習慣有人這麼叫自己,應聲道謝之後又問道:「我這回考試,我爹也來了鎮上,預備要同我一起,不知小哥能否多辛苦些,再繞個路?」
這是小事,周勤自然是無有不應的,還道:「小公子不必客氣,只管叫我阿勤便是,」
阿勤。
看著眼前這高大健壯的男子,這穆空青實在叫不出口。
他想了想,提議道:「不若我還是叫你勤哥吧,後頭麻煩勤哥的地方,怕還不少。」
周勤欲言又止,抬眸望了一眼周秀才。
周秀才放下茶盞淡淡道:「瞧我作甚?他同你各論各的,愛叫什麼叫什麼。」
自家主子都不介意,周勤當然也沒什麼好介意的。
主要是他這名兒,字都是好字,就是叫出口的時候,總叫人想到那嬌養出來的小姑娘。
事情都交代完了,周秀才便讓穆空青回去好生養精蓄銳。
臨走前,穆空青從袖中掏出了個大小肖似名帖的東西,上頭還掛了個穗子。
「老師也知我身無長物,只能用這小小一片書籤聊表心意了。」
穆空青將東西送了,還沒待周秀才細看,便直接溜了出去。
周秀才拿起那片書籤,穗子倒沒什麼出奇的地方。
只是那書籤上粘著一片頗精巧的竹葉,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那竹葉不見葉片,只見葉脈,卻也能成形。
看著便知道,做成這一片得耗上不少的時日。
難怪那臭小子溜得這麼快。
他素來愛竹,出了書房便是一片竹林。
這精巧的竹葉書籤,看著倒是頗合他心意。
周秀才低聲笑罵了一句:「不務正業。」
手上卻是將那書籤夾進了桌上攤開的書頁中。
第二日,此次下場的學子皆不必再來私塾。
皆因縣試每一場開考前,都須得在黎明前點名入場。
有聽聞江南一帶,甚至有學子丑時將過,不到寅時便候在考棚外。
清溪縣倒是可以稍晚些。
可穆空青也還是寅時初便得起了。
帶上浮票和一早便備好的考籃,穆空青跟著周勤上了馬車。
現下本應最是冷清寂寥的時候,可通往考棚的青石板路上,卻不知何時匯起了人流。
黑夜中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將人引向路的盡頭。
馬車行到一半便再也進不去了。
穆老二站在車架上朝遠處張望了一陣,有些興奮,又有些不安。
「爹背著你走吧,這瞧著這麼多人,若是不快些,趕不上考試可咋辦。」
穆空青也為眼前的場景所驚嘆。
若不是今日,穆空青都不知道,這清溪縣中竟有這麼多架馬車,看著像是能排出二里地去。
穆空青搖搖頭,拉上了穆老二的手。
「前頭還沒分排,離入場自然還早。」
「我今日下場,在旁人眼中,便也算是成人了。這段路我當自己走的。」
第39章 一次賭約
縣試的考棚不大, 正北處有正門,名曰「龍門」。
過龍門後有一大院,此次應考的所有考生, 都要立在這大院中, 等候喊名唱保。
穆空青一行人到考棚前時, 恰逢龍門大開, 有小吏高聲喚道:「分排站立,依次入場。」
穆空青托周勤將他渾身上下都查了一遍, 又細細篩過一遍考籃中的筆墨食水,確認一切都無異樣之後,穆空青才將考籃抱在身前,四下張望, 恰好瞧見了蔣孟柏。
周勤見他這樣謹慎,不由笑道:「空青也不必過於憂心。我在外頭也會幫你盯著,必不叫人做些小動作。」
穆空青也笑, 不想說得太多, 反倒叫穆老二憂心,於是只應道:「那便有勞勤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