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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料穆空青的心還沒放下去半截,就又叫張華陽一句話給提了起來。
「空青,兄弟,你往後就是我拜把子兄弟!昨日你便當做沒見過我,我倆就是在城外相遇的,你看成嗎?」
張華陽言辭懇切,就差沒抱著穆空青的衣擺了。
「若是叫我爹娘知曉我幫過那人,我怕是得被揍得三天下不來床!」
第83章 一些少年
關於昨日寺廟中那人的身份, 穆空青還真沒猜錯。
「我家與她家乃是世交,她也不算是罪奴。」
張華陽低聲道:「她家被抄沒的事,大伙兒都知曉是受了牽連, 無妄之災, 所以才叫她在教坊司中長大, 還活到現在。」
張華陽平日裡瞧著再不靠譜, 那也是大家教養出來的孩子。
關鍵之處一字未提,但卻只用三言兩語, 就將於他們二人而言最重要的事說清楚了。
教坊司是什麼地方?
一個尚未成人的小姑娘進去了,還全須全尾地在那兒活了許多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那女奴偏偏做到了。
可見她不僅是身上本就沒有什麼罪過,最重要的是, 這些年來是有人在護著她的。
這也是張華陽在知曉自己可能暴露之後,第一反應是要挨父母的揍,而不擔心自己會因觸犯律法而受懲戒。
穆空青點點頭, 示意張華陽繼續。
張華陽又抓抓頭髮, 看著很是苦惱的模樣,約莫是在心中想了許久措辭, 好半晌才開口:「這事, 其實我同幾個朋友一起做的。」
開了個頭,後面也就順著說了:「我只負責一時興起外出遊學,然後在遊學時再意外途徑此處——給她送些食水衣物,後頭還會有人從那兒路過, 再將她稍走。」
穆空青:感情你們這還是團伙作案?
不過團伙也好,人多了,怎麼都能有兩個靠譜的吧?
說完,張華陽便嘆道:「空青, 我可是將實話都同你說了。餘下的那些,是當真不能說出來的。」
不能說出來的無非就是那廟中女奴的身份,還有主導者以及其他參與者的身份。
這也不用張華陽明說,穆空青只需稍一揣度,便能將這件事的參與者們的身份捋個大概。
同張華陽和他家的世交都有交情的,八成也是些大家子弟。
家中都有權勢,但他們本人卻還未到掌權的時候,因此沒法兒直接將人從教坊司中撈出來,只能折騰出「逃奴」一事。
到時候這人是抓回去了,還是直接死在路上了,還不是底下人一句話的事。
誰會在意一個逃奴的死活?
穆空青稍微捋了捋思緒:「所以,你們費這麼大勁兒將人弄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張華陽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估計是這個原因直接涉及主導者的身份。
穆空青也不為難他,乾脆換了個問題:「她背後之人既然能護住她這麼多年,那為何不直接讓人假死?這不就一了百了了?」
能叫人好好在教坊司里長成,那女奴的身邊就不可能沒有對方的人。
直接在教坊司里死個女奴,那不是比死個逃奴更簡單的事?
張華陽被問住了。
這事兒……還是沒法答。
穆空青看張華陽一臉被哽住的表情,心說該不會你們壓根沒想到這一遭吧?
一個由世家子弟組成的小團伙,居然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傳說中的家學淵源精英教育呢?
張華陽覺得穆空青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一個傻子。
張華陽自覺剛剛做成一件大事,立時便有了一種「不堪受辱」的感覺。
「你那是什麼表情!不是我們沒想到,只是……那是他父親的人手,我們又插不上話。」他話語中雖有些忿忿,但也沒忘了壓低聲音。
哦。
穆空青恍然。
原來護著對方的人是父輩的。
而將人撈出來的卻是一群小輩。
小孩子組團闖禍啊。
虧他先前還那麼擔心張華陽出事。
張華陽雖然說明了原由,但不知怎的,他看著穆空青的表情,總覺得自己更生氣了。
前頭話說完了,張華陽又扯回正事:「所以說,若是日後有人提起此事,你便說你與我是在城外恰巧遇上的,這幾日也一直待在一塊兒,如何?」
穆空青搖搖頭:「這事可不是我不說就能瞞過去的。若是已經有人發現了你的行蹤,你是怎麼都不可能撇乾淨的。」
這次輪到張華陽用看傻子的眼神去看穆空青了。
「發現就發現了,他們又沒有證據。」張華陽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你若是能做我的人證,說出的話怎麼都比下人可信吧?」
也不知張華陽說的是在他爹娘面前的可信度,還是那大面兒上的可信度。
若是在他爹娘面前,那必然是自家下人說的話可信。
可放到大面兒上來說,一個舉子說出的話,那分量可不是幾個下人能比的。
穆空青自來到永嘉書院之後,也同不少大家子弟打過交道了。
這些人平時瞧上去再耿直,可在某些時候一句話里暗含十八道意思的說話方式,都幾乎成了本能。
是以張華陽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穆空青瞬間便能明了了。
張華陽若是自己收拾不乾淨首尾,那必然是要招來爹娘一頓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