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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忙完,別說是那學子本人了,就是四周幫著扶人、扇風的考生,都是累得大汗淋漓。
好在,這老人家雖然中暑,但平日裡應當也是身子骨健壯的。
穆空青把著人的脈搏粗淺計時,覺得心跳並沒有過快,這才放下心來,只囑咐那學子記得,若是薄荷巾熱了,便取出再浸一浸涼水,後再放回去。
其實中暑之人要敞開衣衫散暑氣,在現下也算是常識。
只是那學子也是一時急昏了頭,先前也未曾碰到過中暑暈倒之事,便未能想起這遭,只一心急著給人灑水降溫。
這大熱天裡中暑倒下的人,身上還好生生裹著兩件單衣,僅僅依靠涼水敷面降溫,怕是真要出事。
只是眼下這法子也只能救一時,若是龍門再不開,恐怕這人便當真是凶多吉少了。
有那心急的正在點人數,好巧不巧此時正只有十九人,實在是叫人心焦。
好在最後一人也沒叫他們等太久。
那老人的情況稍平穩些後,第二十人便出現在了龍門前。
所有人都是一派的欣喜,催著衙役儘快開門,好救人性命。
唯有蔣孟柏笑了一聲,直言道:「都道你年紀雖小,可學識之廣怕是我們私塾中數一數二的。現在看來,不僅學識廣博,心性亦是良善。」
穆空青卻是在心裡嘆氣。
若是他當真良善,早在一開始便應當教人急救的法子了。
穆空青初來時只是遞了快薄荷巾,見那學子自己祖父的性命危在旦夕,還不忘謝旁人援手之情,可見確是知曉感恩,不怨尤旁人的。
再看四周那些應當同他素不相識的考生。
在這大熱天裡,還有不少人願意替他祖父揮袖扇風,若非這處的學子都恰巧是那善心之人,便是此人為人處世確實出色,處處都能叫人舒心,叫人甘願受這一時之累。
對方不是那等胡攪蠻纏之人,這又只是幾句話的事,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必憂心之後會為自己帶來煩惱,所以穆空青才會出言相幫。
幾句話的事,他都能思量這麼多才開口。
若這都稱良善,那當真是沒天理了。
穆空青對此也覺得無奈。
先前攪進兩個皇子的爭端里去,實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雖說中間有諸多無可奈何,但到底也是他自己找上的秦家,還因此而自以為聰明。
經了那麼大的事,任誰都學會三思而後行了。
現下世情如此,好人不長命也不是白說的,蔣孟柏這一句誇得,叫他都不知道該怎麼答。
蔣孟柏只是隨口一句,待出了龍門,便直接同穆空青告辭,去尋自家人了。
穆空青這場考完,除了酷熱難耐之外,旁的倒真沒什麼,因而精神頭看著也還不錯。
與周勤匯合時,穆空青還有精力同他玩笑,說他這麼早便回去了,福伯有沒有準備他的午膳。
院試發草案一般是要隔一日的。
穆空青考完之後好生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也未再出門閒逛。
卻不想一大早的,周府的門便被敲響了。
也因著這敲門之人,穆空青醒來之後,便從福伯手上接過了三本書。
書是《易經》《尚書》以及《春秋》的印刷本,本身算不得珍貴。
只是裡頭被抄錄的注釋,卻叫穆空青大吃一驚。
「福伯,你可知這書是何人送來的?」
穆空青也算是熟讀五經之人,周家藏書閣中亦有不少名家的註解本。
而穆空青手上的這份,只看註解的精闢程度,便可知絕對是名家手筆。
福伯笑道:「應當也是哪家的下人。言道是為酬謝少爺您昨日援手之情。」
這話一出,穆空青便知,這應當是昨日中暑之人送來的謝禮了。
這書中注釋雖珍貴,但也是被抄錄過的,可見並非孤本。
只重不貴,可見送禮之人心思巧妙。
福伯應當也是因著這個,才會直接將書留下。
拿幾句話換來這三本珍品,穆空青覺得,自己雖算不得好人,但這也算是做了好事,得了好報了。
左右今日無事,穆空青也對自己能過正試這件事沒什麼懷疑。
於是穆空青在練完字後,便將那送來的三本書翻開研讀。
越是反覆研讀,越是覺得那書上的註解鞭辟入裡,且雜糅多家之長。
尤其是各種摻雜的時事漫談,不似是先賢之見,反倒更像是當世大儒。
驚嘆的同時,穆空青不得不承認,自己對這作注之人起了極大的好奇。
也不知他老師能不能看出此人的來頭?
第50章 一篇策論
穆空青為那三本書難得熬了個夜。
看大儒註解, 當真有種正在同大儒交談的感覺,對於任何一個向學之人來說,都是無法拒絕的事。
是以第二日穆空青也難得起得晚了些。
這日是院試正試發草案的時候。
前一回府試時, 為了安全考量, 穆空青一直都未曾去親自看過榜。
現下安全了, 穆空青還是想去湊上一回熱鬧的。
結果到了現場, 看那榜下人山人海的模樣,穆空青才發覺自己太天真了。
穆空青興致勃勃要去看熱鬧, 卻直接被人潮擋在了一里地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