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那貓瘦骨嶙峋,脊背直直地向外凸起,看著沒精打采,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什麼傷。
再細看去,那狸花貓的身下似是擠著什麼活物,這會兒正在動作。
不一會兒,幾隻毛髮稀疏的小腦袋從那狸花貓的身下鑽了出來。
這一看,這支小狸花生出的小貓中,似乎還有白色皮毛的。
有了那一小撮白色對照,穆空青這才發現,這隻狸花貓的身下,應當是墊了一塊深色的布。
穆空青下意識地在心裡比劃了一下方位。
方才這位老山長蹲在牆角那兒做什麼,似乎就有了答案。
楊山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原本欲要出口的話也都壓了回去,只沒好氣地說:「罷了,明日都給我去齊家堂領罰。」
三人齊聲應是。
楊山長見他們還杵在原地,直接一揮袖,背過身道:「還不快些回去,爾等平日裡都無功課嗎?」
穆空青看著手上的包袱,再看看楊山長的背影。
估摸著楊山長的注意力已經全然不在他們幾個身上了,穆空青乾脆心一橫,直接幾步溜進山林里,展開包袱布,將裡頭裹著的東西抖落了出來。
做完這些之後,再頂著楊思典與尤明澄二人驚嘆的目光,幾步一跨翻回牆內。
動作一氣呵成。
還伴著那窩小貓尖細又微弱的叫聲。
許宗海是在宗門納新考校結束後回來的。
他回來時,學舍中其他三人正對著一張紅榜念念叨叨。
許宗海看這三人的架勢,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遲疑了許久方才出聲詢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穆空青已經有些兩眼無神了。
他看著一身風塵僕僕的許宗海,給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解釋道:「我們三人明日須得去報榜。」
許宗海顯然也是聽聞過「報榜」大名的。
許宗海聽了穆空青的話,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半晌才問道:「你們這是做了什麼?」
穆空青表情複雜。
這該從何說起呢。
要說是蓮蓬的事,但到底動手的只是尤明澄一人。
穆空青和楊思典只是晚上出門翻個牆罷了,算不上犯了哪條戒律。
但偏偏他們依言去齊家堂報到時,齊家堂那邊兒可是給三人統統記了一筆的。
要說中間沒有穆空青那一腳的原因在,穆空青自個兒都不信。
就是這說出去,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說是得罪了山長,所以挨罰了?
這話怎麼聽都不大對勁。
說書院學生對著山長的臉給了一腳?
那這學生不被趕出大門,都是書院宅心仁厚。
穆空青思來想去,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別提了。這事兒說起來當真離奇得緊。」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楊克佑老先生,大炎朝的第一個大三/元,永嘉書院的山長,養了一池子名貴錦鯉的風雅文士,居然會蹲在牆角里照顧野貓生崽兒。
還這麼好巧不巧的,這般不大得體的行事,偏偏就叫自己幾個學生撞了個正著。
穆空青眼下再想想那晚發生的事,估計羞得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的,並不止是他們三個。
許宗海同情地拍拍幾人的肩。
穆空青還算是好的。
雖說人名難背,但記性好總有些用處。
尤明澄和楊思典這兩人,現下表情都是木的。
難怪平日裡上躥下跳的那些學子們,一到了這會兒也全都收斂起來了。
一天一夜的時間,要將五百個毫無干係的人名全都背下,這通精神上的折磨,受過一次之後,可不就再不敢犯上第二回 了嗎?
何況,這報榜的活計,可不是受了這一日的難,就能過去了的。
報錯一個便要多挑上一日水,多報錯幾個,可能還得再往後多延幾日,還不如直接罰去做體力活呢,好歹有個定數。
這邊說話間,尤明澄背了一半又糊塗了,只得哀嚎一聲從頭再來。
楊思典看尤明澄一臉崩潰,安撫道:「橫豎也就五百人取中,今年前去報榜的學子雖然不多,可也不至於叫你連著碰上取中了的。若是實在不成,你遇上那不記得的,還是能賭一賭運氣的。直接說沒中就是。」
今年是鄉試年,書院不少學子都下場鄉試去了,犯錯的學子從數量上來說,自然也就不如往常了。
穆空青也是氣若遊絲:「若是運氣好,說不準一個取中的都碰不上,全程都說不中,也能盡數過了。」
穆空青倒是把五百個人名背下了,但要他對著字條立刻就能說出這人在不在榜上,他還真做不到。
除非人家每問上一回,他就將這榜上的五百人從頭到尾背上一遍。
穆空青是這麼想的,但他還沒準備真的這麼幹。
他只是手動將這五百人按姓氏分了組,而後將每一組的人名都按著平仄聲韻排出了特定的順序。
這樣旁人來問榜時,穆空青也就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相對應的組別,再去回想該組別里有沒有這人了。
橫豎閒著也是無事,索性試上一試,萬一呢。
穆空青將那張分好了組別的紙鋪開在桌面上,再將先前背的那些都暫時忘卻,按著自己重新編排的順序一溜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