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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引之事他們確實已經快要收尾了,只是還沒上報。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叫永興帝如此急迫,竟直接直接將他二人傳召入宮。
穆空青尋了個空檔,瞄了一眼謝青雲。
見謝青雲面上也帶了幾分凝重,便知此事事發突然。
別說是謝青雲了,就算是那位左侍郎大人,也未必聽到了多少消息。
謝青雲不知永興帝此時傳召究竟有何意,話語中便帶了幾分謹慎和遲疑,小心應答道:「確實已有了大致章程。」
永興帝微微後仰,靠在了龍椅上,口中卻是沉聲道:「說下去。」
謝青雲心念急轉。
這事兒說是未曾上報,那還當真是一層都沒報上來。
若非如此,那位左侍郎大人也不會在永興帝欲要傳人問話時,直接建議永興帝,連帶著穆空青也一併捎上。
畢竟能到謝青雲手裡的東西,這位謝侍郎也不會半點都不知曉。
而此刻的穆空青,從未如此慶幸過自己的小心謹慎。
因著翰林院中有鄒大人這麼個瘋子在,穆空青早就習慣了將重要公文隨身攜帶。
即便先前這傳召的旨意來得突然,穆空青也還是順手將東西揣在了身上。
那頭謝青雲還沒想好從哪兒說起,永興帝眼看著便已經有些不耐了。
穆空青藏在袖袍下的手微微動了動。
謝青雲感受到身後的動靜,借著低頭的動作,用餘光向後瞟去。
然後,他便看見了穆空青袖間露出的那一截雪白紙張。
那紙張的質感謝青雲無比熟悉,正是翰林院衙門裡,專供於記錄公文奏表的上品熟宣。
只消這麼片刻眨眼的功夫,謝青雲福至心靈。
穆大人,可真有你的。
第100章 一塊玻璃
謝青雲心中有了底, 三言兩語將自己了解的部分講清楚了。
而涉及到船引定價方面的事項時,謝青雲便果斷將穆空青推了出去。
要說這整套章程中最重要的是哪部分,可能還不大好說。
但若是要說最複雜的那部分, 必定是非船引定價莫屬的。
旁的還能簡明扼要, 這船引穆空青定的可是一艘千料大船一張, 每張萬兩。
這同先前的船引定價簡直天差地別, 足足翻了百有餘倍。
若是不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永興帝必然是要問責的。
所以穆空青在被點出之後, 並未立即開口。
他將袖中的公文掏了出來。
謝青雲立刻接過,遞給了一旁的左侍郎。
本著對本家子侄的信任,這位左侍郎大人也只稍一猶豫,還是將這份公文呈至御前。
永興帝接過之後第一眼看見的, 便是那白紙黑字標價一萬兩白銀。
興許是過於離譜,永興帝甚至一時間都忘了問責。
穆空青看準了時機,逐條開始為永興帝講解。
西方大陸較之西域更西, 大炎的寶物到了那裡, 價格必然也會成倍上翻。
更何況,海外的那兩片大陸的富饒程度, 可不是貧瘠落後的南洋諸島能比的。
若是南洋諸島上能有百人用得起絲綢, 那麼漂洋過海到了西方大陸,便會有千人、萬人用得起絲綢。
不說旁的,只看大炎以及受大炎文化影響的周邊諸國,他們對商賈的打壓中, 便包括了日常所用器物規格這一項。
許多珍貴的物件,即便這些豪商巨賈有得是銀子,也沒有資格享用。
但海外的那兩片大陸可沒有這個規矩。
這一點旁人不知,穆空青卻是知曉的。
海外的市場比他們預估的要更加廣闊。
穆空青這些日子以來翻遍了各類資料。
這些資料, 足以讓他用時人可以理解的方式,將海外貿易所獲之利講述出來。
諸如絲綢瓷器等物在大炎的售價是多少?
賣去西域又是多少?
賣去更遠的西方大陸又該是多少?
沿絲綢之路西去的商隊,靠駱駝帶去的貨物能有多少?
一艘數千料的海船能夠運送的貨物又有多少?
返程時,從南洋諸國運回的貨物,在大炎能賣出什麼價?
而那些番邦貨物運至大炎,又賣出了什麼價?
一樁樁一件件排列出來,所得出的結論,讓永興帝都壓抑不住心中的澎湃之情。
分明此行朝廷不欲行商賈之事。
但聽穆空青這麼一說,永興帝忽然就覺得……這潑天的財富,朝廷在船引上沾染的那些,不過分毫之數罷了。
這回他不覺得這一萬兩離譜了。
他甚至覺得這船引只收一萬兩一張,簡直等同於白送一般。
整個御書房內都是一片寂靜,只能聽到眾人逐漸粗重的呼吸聲。
永興帝握著手中那上品熟宣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既如此,這般定價,是否還有不妥?」
穆空青頓了頓,心說真不愧是做了四十年皇帝的人。
先頭說要倒貼錢,後頭又覺得多少也是賺。
現在可好,成了能賺多少賺多少。
不過穆空青也沒有因同情商賈,便勸說永興帝鬆手的想法。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國家發展不起來,再富的商賈也是別人碗裡的一盤菜。
朝廷打壓商賈,說到底也是為了國家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