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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空青展開其中一份。
那赫然便是用英文書寫的結盟條1約,旁邊還配了個抄錄下來的譯本。
說是結盟條1約,其實並不準確。
嚴格來說,這應當是一封關於兩國商貿的條1約,其中包括了兩國關稅、貨幣流通等方面的問題。
而另一份西語文書上,也是差不多相同的內容。
穆空青看完之後將文書遞給了身邊的謝青雲,抬頭後,便見在場諸人中,有不少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文大人捋著鬍鬚在心中到,這回倒是學聰明了,沒再上來就開口說什麼兩國結盟,反倒是從商貿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入手。
這又不是如邊關互市那般,交易的商品直接關乎生計,須得慎重討論。
為了絲綢瓷器這等奇珍玩意,直接派遣使者遞交國書?
這話說出來誰信?
文大人是這麼想的,在永興帝開口時,他便也就這麼說了。
穆空青聽後沉默了片刻。
商貿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也算是兩邊的思想差異了。
不過無所謂,這樣的差異,反倒是叫穆空青覺得歪打正著。
畢竟無論是海上霸主地位更迭的現在,還是因利益瓜分不均而產生衝突的日後,說到底也都是這群人自個兒窩裡鬧翻了,而後才將戰火蔓延至世界各地的。
大炎同他們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如今的科技發展也決定了,大炎沒法直接將人變成自己的附屬國,那何必費那個勁攪和進他們中間。
就像現在這樣,做個兩國都要想方設法拉攏的第三方,豈不是剛剛好?
至於文書上所提的那些買賣之事,叫他們同商戶們商談就是,朝廷只管大炎境內的船引商稅。
倒是錢大人沉思了片刻後道:「但從往日觀,番邦諸國的商隊皆配備火器,若是單個遇見,我大炎商船未免吃虧。」
後頭大炎幾次放開船引數量,直到今年完全開放海貿,不限出海時間為止,大炎的商船也都不約而同地在同一時間,或者說著在前頭那幾家一起,結成船隊出海。
原因無他,乃是大炎能夠裝配火器的商船,攏共也就頭批出海的那幾支。
旁的商船上準備刀槍劍弓,都是要同朝廷申報之後方可配備的。
若是不跟著船隊一起,遇上番邦那些總是兼職海盜的傢伙們,必然是要吃虧。
可如今這麼多船呢,總不能大伙兒全都聚在一處做生意吧?那不是等著被人壓價呢嗎。
錢大人正是考慮到這一點,這才提出異議:「若是兩國當真互為友盟,向來出海也能更順暢些。」
出海越順暢,戶部收上來的商稅可就越多。
時任吏部尚書的秦老大人卻不認同:「盟約之事,兩者能認,那便是盟約。一方不認,那便是廢紙。」
兵部尚書亦出言道:「若是對方真心畏我大炎,那即便不簽這東西,也無人敢同我大炎商船動手。若不然……」
說到底,眾人還是覺得,這等無關生計只意在錢財的買賣之事,是並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為此事簽下的什麼契約盟書,也除卻維持個面子情外,什麼都改變不了。
尤其是,若是這等小事便要定盟書,那後頭再有旁的交集時,對方要定盟書,他們是定還是不定?
一時間,場面竟有些僵住了。
穆空青卻在聽完這通爭論之後,抬起頭認真道:「微臣以為,盟書當定。」
前頭爭論再多,也無人直接出言道究竟定於不定。
穆空青這話一出,便直接將眾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秦老大人微微皺眉。
他心想,穆空青還是年輕氣盛。
凡關係兩國邦交之事,一個處理不好便有可能引出兵禍。
他在此時出言,日後若真有禍事,只怕要被推出來頂罪。
但同穆空青一早就相識的文大人卻覺得,他不像是會衝動的人。
果然,穆空青連個頓都沒打,便接著說道:「盟約當定,卻不能依對方所言來定。」
早先便說過,關於經濟學的理論知識,大炎也就在起步階段而已。
就是穆空青也不了解,這個時候的西方在這方面究竟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穆空青也不是學經濟的,這份條1約上的內容有沒有埋下不對,他也看不出來。
但穆空青知道,若此時蒙著眼睛簽下關於關稅、貨幣的條1約,說不準就會在日後,就會變成一個大坑。
可永興帝他意在海洋霸權。
大炎已經開放海貿,日後隨著經濟、科技方面的發展,幾國之間的交集只會增多不會減少,一昧的迴避也不是辦法。
而穆空青能想到的最好的開頭,便是將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以攻代守。
穆空青道:「不知各位大人可有聽過楊柳布?」
這楊柳布,指的便是穆空柳手下的紗廠產出的布。
因其最初出自江南,又有人說東家名字里有個「柳」字,時間久了,民間就給它起了個「楊柳布」這樣的諢名。
經由穆空柳這大半年的努力,和秦以寧眼都不眨一下地砸下去的銀子,大炎的布價已經基本被掌控在穆空柳手中了。
這也是朝中權貴的眼睛都盯著海貿,即便是有那手上有布莊,且在穆空柳那吃了虧的,也根本沒心思為這點蠅頭小利得罪穆空青,這才叫穆空柳順順利利地將計劃推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