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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是多了些,可對於岑山縣之外的百姓來說,也遠遠到不了遭災的地步。所以他即便是報了災情,上頭也會為了自個兒的政績將事情壓下來。
這種事岑山縣令經歷的次數多了,也就不會再抱什麼期望了。
與其指望上頭救濟,不如趁此時機搏一搏,若是成了,至少這一縣的百姓,日子也能好過些許。
便是不成,了不得摘了他這頂烏紗帽便是。
岑山縣令這般想著,便帶著隨他一同前來的衙役們,將糧種倒入了背簍中。
前幾日剛化雪,山路泥濘濕滑,便是想用板車運送都無法,只能靠人力將糧種背回去。
因著帶來的衙役們人手不足,連岑山縣令自個兒都背上了一筐。
那主管糧種發放一事的官吏有些同情他,卻也不敢為個窮鄉僻壤里的落魄縣官得罪上司。
想了想,這官吏壓低了嗓子同岑山縣令道:「那長著綠芽的塊塊,就是告示上說的叫土豆的,那玩意長了芽便不能吃。可是這番薯藤蔓卻是能用來果腹的。」
官吏的話點到為止。
岑山縣令感激地沖他一拜,一行人便背著無數親朋鄉鄰活命的希望,轉身踏上了歸家的路。
第128章 一道聖旨
今年剛入六月里, 穆空青便一日日忙了起來。
原因無他,春耕時種下的那批土豆,已經陸續開始成熟了。
還未到秋收交稅之時, 各地的摺子便已經如雪花般飛往京城。
到了秋收時節, 番薯與第二季土豆同時成熟。
各地歌功頌德的摺子恨不能直接淹了京城, 聽聞還有一偏僻小縣的百姓集體向京城的方向跪拜, 以謝活命之恩。
穆空青手上收到的拜帖更多了。
穆空青當初送吃食時半點也沒藏著掖著,如今從穆空青得了這番邦吃食, 再到大炎境內的百姓具都種上高產糧種,過去也有兩年了。
只要是在京城為官的,就是消息再不靈通,對於這高產糧種的來歷, 也該有所耳聞。
穆空青平日裡與人交際不算多,除卻他通政司的同僚之外,便是如張華陽、楊思典這等老熟人。
如今到了這鮮花著錦的時候, 穆空青素日裡的低調行事便起了作用。
多數人即便是想要攀附, 一時間竟也找不著門路。
能同穆空青說上話的,要麼便是他多年好友, 不會拿穆空青當做人情。
要麼便是同樣位高權重, 等閒人攀附不上。
不少人找不到人牽線搭橋,想同穆空青扯上干係便只能往他府上遞拜帖。
穆空青深知何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今大炎百姓種植新糧種尚未滿一年,還不到真正論功行賞的時候, 這會兒不低調點兒做事,只怕要為將來埋下隱患。
於是這成百上千張拜帖遞來穆府,穆空青最後也只見了永嘉書院的幾個學子。
這也是永嘉書院的老傳統了。
當年穆空青他們參加會試時,多數人都是勞煩在京為官的學兄幫忙尋的客棧。偶爾哪屆學子運氣好, 趕上有學兄調任入京,還會用官船稍上他們一程。
而這些入京趕考的學子們為表尊敬,也都會往學兄們的府上遞上拜帖。
自然了,多數情況下,在考完殿試之前,這些拜帖都是要石沉大海的。
穆空青之所以會見他們,也是因著他們這群應考學子來得太早,會試題都還沒出呢,遠遠到不了需要避險的時候。
據這些學子所言,他們其實今年三月便已經動身了,名為趕考,實為遊學。
此行一來是為了去廣粵,二來也是想在路上親眼看看高產糧種的收穫。
只是沒想到如今官道修得通暢,抵達京城的時間也比他們預料中要早得多。
來都來了,他們也不好半道再折回書院去,便也只能在京城安置下了。
然而這些學子們都不是京城人士,這些日子裡於學問上有了疑惑,也尋不到人指點,便只好厚顏前來請教學兄們。
穆空青聽完之後秒懂。
為了押題來的。
近年來大炎發生的大事攏共只有這麼些,還樁樁件件都同穆空青脫不開干係。
他們於這些事上有了疑問,還恰好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不來找穆空青都說不過去。
只是叫這些學子們沒想到的是,穆空青居然還真的願意見他們。
穆空青雖然只在永嘉書院待了六年,但他對永嘉書院的感情卻不輸任何人。
愛屋及烏,正如謝青雲打從一開始就對穆空青抱有善意一般,穆空青在面對這些學子時,也同樣不會吝嗇。
這些學子們也很識趣,得了穆空青一次指教之後,便自覺已經占了大便宜,後頭即便再有什麼疑難,也多是自己埋頭鑽研,並不仰賴那點兒情分就沒休止地去尋穆空青。
眨眼間到了冬月里,穆白芍終於帶著一家子回了京城。
穆空青乍一見到穆空柳,險些沒能認出來她。
興許是南邊兒的太陽太毒辣,穆空柳如今的顏色,比秦以寧在廣粵那會兒都深。
老穆家祖傳高個兒,穆空柳又打小就過得好,如今近兩年不見她,她比她二姐都高了幾分。
走時還是個白白軟軟的小姑娘,回來的時候不僅顏色深了,兩腮的肉也沒了,五官甚至帶上了幾分鋒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