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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穆空青在心中納罕。
即便家中女兒再不受寵,那也是永興帝親自提的淑妃。
要知道,永興帝可不是喜歡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帝王。
打從周家,也就是曾經的安國公府的那位皇后去了,永興帝的後宮裡,位份最高的,也就是賢淑德寧四妃了。
可再看眼前這位范先生,身上穿的還是棉布衣裳,見了自己也執平民禮。
如今遇見自個兒這不明所以的舉動,他甚至連質問一聲都沒有。
不怪這范家能從一介商戶走到今日。
待到幾人走到窗戶前站定,穆空青一招手,便有小廝送上了幾支管狀物。
穆空青拿過一支望遠鏡,遞給了范先生:「范先生,可以此物,向遠處望去。」
穆空青給他示範了一下。
其實這望遠鏡還是非常容易用的。
一頭寬一頭窄,從稍窄的那頭往外望就是。
范先生將信將疑地將望遠鏡舉到了眼睛跟前。
隨後,他便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只見下頭那些原本只有螞蟻大小的人,瞬間就清楚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甚至可以看清楚對方撥弄乾草堆的動作,還有他手上拿著的木銼刀。
范先生驚異之中一時忘記了言語。
他做出了如先前的秦以寧一般的動作。
先是抬頭看看底下,確認那處的人是切實存在的,又低頭湊到望遠鏡前頭,仔細查看望遠鏡中的畫面。
但很快,范先生就沒有心思去感嘆望遠鏡的神奇了。
他看到,底下的那群匠人們,居然從乾草堆里,扒拉出了大塊大塊的琉璃!
那可是琉璃啊!
居然還是剔透無色的琉璃啊!
就這麼,被隨意地放在了乾草堆里?
范先生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
他放下望遠鏡,自個兒冷靜了一會兒,又抬起望遠鏡繼續看。
確認自己當真沒有眼花之後,這才轉頭望向穆空青,單手指著下頭,有些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道:「這……這是?」
穆空青笑道:「范先生莫慌,此物名為玻璃,原是番邦傳進來的,也喚作番邦琉璃。雖比不上我大炎的琉璃色美,但卻比琉璃更堅固些。」
范先生看著底下那幾大車,再想想城郊那剛建起來的廠房,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
穆大人這說是挖著一座金礦了,都是不為過的。
范先生平復了一下心情,只當底下那些都是石頭塊兒燒出來的東西,牢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及先前付給秦以寧的銀子,再次仔細觀望了起來。
底下的匠人們分工明確,很快就將一塊塊玻璃牢牢嵌在了船身外頭,從上方看去,就像是這船多出了一條裙邊似的。
可一來那玻璃透明,二來延伸出去的部分比起龐大的船身來,實在是不起眼得很。
待到匠人們已經將玻璃裝到船尾的部分時,范先生再去看前頭,除了那被反射出的點點亮光外,已經瞧不出什麼痕跡了。
這會兒時辰已經不早,正是中午日頭最好的時候。
若是在京城,這十月里的溫度,怕冷的人興許都已經穿上了棉衣。
可在廣粵之地,也就恰好處在不會叫人出汗的季節。
穆空青看了一會兒便沒了興致,但因著秦以寧和范先生兩人都是一臉的專心致志,他也就沒有開口催過。
直到有小廝來報,說是午膳已經備好了,穆空青這才開口打斷了兩人。
范先生這會兒哪兒有什麼心情用午膳?
他滿腦子都是現場圍觀用琉璃嵌船身的震撼。
匆匆用完一頓午膳,范先生還想再去樓上看看。
穆空青卻攔住了他:「范先生不想知道那些玻璃的效用如何?」
范先生愣了愣。
他最開始是被望遠鏡的效用驚到了,也認定自己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來的「利器」只怕就是手上的望遠鏡了。
後頭又被穆空青的財主行為震撼,滿腦子都是那些玻璃能賣多少銀子。
如今一回想,穆空青再財主,也不會沒事幹往船身上嵌銀子,他竟完全忽略了穆空青將這些東西嵌上船身的目的!
隨後,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想法,便涌了上來。
莫非……他那十萬兩銀子買來的,還不止望遠鏡這一個物件?
很快,穆空青就映證了他的想法。
經過一上午的暴曬,最先嵌上的那批玻璃上,已經凝出了一層水珠。
穆空青帶著范先生到了船頭的位置。
這裡的玻璃位置最高,也看得最是清楚。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玻璃上凝出的水珠,正一點點順著斜坡滑落下去。
滑到底部,被彎起的半圓管接住,又順著圓管繼續向船尾的方向滑去,一路上不斷有水珠匯入填補。
穆空青帶著幾人來到尚未裝完的斷口,起初那點點水珠因著一路上的補充,如今已經匯成了一小股細流。
穆空青伸手,邊上的小廝遞來一個打酒器般的長杆空杯。
這是穆空青提前叫人備下的。
他的玻璃要賣出好價錢,總是需要宣傳的。
眼前這位范先生,無論是他的身份,還是出現的時機,全部都剛剛好。
穆空青沒讓旁人動手,自己探出長杆,接了半杯水上來,當著眾人的面,倒入一旁的茶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