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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空青能知道這些,全靠他記憶力超群,前世學過的東西也沒忘乾淨罷了。
倒是被永興帝派遣出海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人才啊!
穆空青施施然再行一禮,卻並沒有多說什麼。
永興帝笑道:「既如此,穆卿應當可以明了,糧種之事事關重大,在得朝廷明令之前,穆卿務必管束好家中之人。」
他說這話時,面上雖帶著笑意,可說出的話語卻十足冷硬,甚至帶上了濃濃的警告意味。
穆空青面色不變,恭聲應是。
而後,永興帝又同穆空青淺談了一番他得到這二者的過程,仿若方才的警告未曾存在過一般。
不多時,便有內侍在外頭提醒道:「陛下,時辰不早了。」
永興帝聞言起身:「三日後,朕欲往皇莊一行。」
這個皇莊,自然就是先前賜給穆空青的那一座了。
本季成熟的番薯和土豆,穆空青特意只讓人收穫了一部分。
為的便是能讓人親眼見證它們出土,確認它們的產量。
永興帝之所以不問高產糧種之事的真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真是假屆時一看便知,這會兒問得再多也都只是嘴上說說,同穆空青先前跟著土豆一起送進宮的紙條沒什麼兩樣。
穆空青覺得,此次永興帝特意將他召進宮中,比起同他確認高產糧種一事的真假,更多的是在告訴他,此事在朝廷做出做出決斷前,必須要保密。
早先永興帝問起他農人身契時,穆空青便知曉,永興帝應當是不希望糧種之事過早傳出的。
只是那時候,穆空青只想著,若是此時就傳出高產糧種的事,那現在這點兒糧種根本沒法分。
別說是分給百姓種植了,就是發往各地府衙,令府衙培育良種的量都不夠。
屆時給誰?不給誰?
從道理上來說,自然是先派發往土地肥沃的魚米之鄉,用最短的時間種出更多土豆用來育苗,才是最優選擇。
可這叫那些生活在偏僻貧瘠之地的百姓怎麼想?
他們的生活本就困苦,比起最先得到高產糧種的那些人來說,他們更需要這些糧種來救命。
可是偏偏,偏偏他們要等到最後一批,才能拿到這救命的東西。
不患寡而患不均。
用這種蘿蔔去吊著那些在生死線上的百姓們,可能有一定安撫民心的效果,但也有可能是會出事的。
但結合永興帝突然提起與西國結盟一事,穆空青便覺得,事情應當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不讓百姓知道,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亂是一個原因。
更重要的,恐怕還是不想讓這個消息,被海外諸國知曉。
大炎擁有廣袤的土地和大量人口,這是優勢,也是讓永興帝不敢做出某些決策的束縛。
大炎想要不落於人後,必然不能只倚靠少數船隻出海,發展海貿勢在必行。
然而海貿獲利過巨,想要參與海貿的成本也同樣不低。
若是不想看到海貿只被少數大商把控,那麼朝廷也只能鼓勵行商,讓更多人擁有出海的資本。
而這一切的基礎,就是糧食問題可以解決。
有土地的百姓不再為溫飽而發愁,沒有土地的百姓也可以用銀錢買到足夠的糧食。
若是沒有穆空青,永興帝心裡即便有再多雄心壯志,此刻為百姓考慮,也必然只能徐徐圖之,以防動搖國本。
可以說,穆空青在此時獻上的兩樣高產糧種,直接推翻了永興帝關於海貿一事的規劃,也徹底改變了永興帝於海外諸國的態度。
不與西國結盟,是因為大炎國土廣袤,又離西方大陸甚遠,沒必要攪合進他們的事情里。
但與西國保持友好往來,甚至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予援手,則是穆空青和永興帝在了解過西方諸國形勢之後,心中存下的私心。
穆空青不希望如今的海洋霸主永垂不朽,更不希望按照上一世的歷史進程,任由新王即位,再一次成就日不落。
那麼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讓他們彼此牽制,鷸蚌相爭。
很顯然,穆空青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和永興帝不謀而合。
只不過,在穆空青獻上糧種之前,永興帝只想看他們鷸蚌相爭。
而在得知土豆和番薯的產量之後,永興帝便想著,大炎該如何做那個最終得利的漁翁了。
永興帝在位數十年,經歷風雨無數,他絕不會小看任何人。
大炎的船隊抵達西方大陸不過數月,他便能將西方諸國的消息摸個大概。
反觀西方諸國的船隊來到大炎又有多久了?他們怎麼可能對大炎的狀況一無所知?
若是大炎尋獲高產糧種的消息傳開了,天知道這些人會不會直接調轉槍口,轉而開始防備大炎。
永興帝不想冒這個風險。
一場宮宴結束,穆空青第二日便親自去了城外,對所有知曉此事的農人們都下了禁口令,同時也與他們的家人同樣簽下活契。
先以朝廷明令進行恐嚇,再以許以重利安撫人心。
這些能被莊子聘用的農人,本就是事先查證過的老實人,經了穆空青這恩威並施的一遭,自然再不敢向外透露消息。
而先前已經知曉此事的人,穆空青也沒有再去管束,只叫這些農人們放出話去,也不提別的,只管說這東西是權貴們喜歡的稀罕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