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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穆空青又將一旁的老鐵匠引到了張華陽面前:「那驅動小船的東西,便是出自這位師傅之手。」
老鐵匠聞言連忙擺手道不敢:「若非大人提點, 小老兒怎能想到如此神異之物?」
穆空青也只是笑笑, 並未反駁什麼,接著道:「你且將東西先帶回去,若是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盡可以同這位老師傅請教。」
這老鐵匠當年在工部時除卻技藝純屬外, 並沒有立下什麼功績,因此還是匠戶。
為官府做事的匠戶乃是世業,除卻因功晉身者能在工部做個從九品小吏之外,幾乎沒有旁的法子, 可以叫他們擺脫匠戶身份。
老鐵匠自己沒能做到,而他的孩子如今還不如他,連工部都沒能進得去。只能平日裡自己經營鐵匠鋪子,上頭一征役便只能關了鋪子去幹活兒,日子過得緊巴巴。
這老鐵匠年紀大了,早就不再接活了。這回能被穆空青請動,不僅僅是穆空青的身份高,更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
沒想到自個兒衝著銀子來的活兒,還能另有一份機遇等著他。
老鐵匠聽了穆空青的話,直直地便朝穆空青行了個大禮,而後又對張華陽道:「小老兒也曾在工部任職,曉得規矩。小老兒願聽大人差遣。」
蒸汽機不是一般的東西,穆空青找人之前自然是要將對方的身家背景都調查清楚的。
這老鐵匠如今的反應也完全是穆空青意料之內。
「東西便是這麼個東西,人也在這兒了,後頭的事,可就得瞧你的了。」穆空青調侃道:「若是此事當真能成,你我下一次考評可就有著落了。」
張華陽摸著那分量不輕的小船兩眼放光:「放心吧,我就是回去跟我爹撒潑打滾,也定要將東西護在我手上。」
倒不是張華陽怕被人搶功,而是蒸汽機到底是新物件,此先也無人見過。大型的蒸汽機究竟能不能被製造、被使用還是未知。若要進行試驗,那便只能造出實物來,不能只在紙上畫圖。
這樣一來,所需要的成本,自然也是翻了倍的增長。
若是銀子花了東西卻造不出來,那下令的人難免是要擔責的。
旁人對穆空青可沒有張華陽這樣的信任,對於試驗大型蒸汽機一事必然也是要慎之又慎,這麼一拖二拖的,誰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
張華陽再不招部分文臣待見,他爹也是個正經超品侯爵。
就為了試驗新船多耗了些銀子這點兒小事,平遠侯府還是能為他平了的。就算平遠侯府平不了,這事兒的源頭穆空青還能擺不平嗎?
張華陽這二十多年來,興許對旁的事情都不夠敏感,但對於自己能闖得起什麼禍這點心裡門兒清。
在盤算過得失之後,張華陽心裡有了底氣,做起事來也自然不會如普通官員一般畏首畏尾。第二日當值時,張華陽便將試造新商船之事報了上去。
工部左侍郎同平遠侯府無冤無仇,新式商船之事也不歸他管,他自然不會發表意見。
而右侍郎雖主管此事,但他素來瞧不起勛貴子弟,便想著給張華陽吃個教訓,直接將張華陽的事報去了工部尚書跟前。
工部尚書對著手上的文書看了又看,令人將張華陽召到了自己跟前,同他詳細問了新船之事。
而新船一事一旦細問,穆空青在這中間起到的作用,必然是避不開的。
穆空青一個戶部右侍郎,怎的總能影響到他們工部做事?
工部尚書心裡頭有些不得勁兒。
可想想穆空青先前拿出來的那些東西,又確實不得不承認人家就是有這個才能。
思慮了半晌,工部尚書擺擺手讓張華陽回去等消息,隨後又招來隨侍叮囑了兩句什麼。
那隨侍告退之後便去外頭打聽了一圈,而後又將他打聽來的消息告知了工部尚書。
「你確定他們都不在?」工部尚書道。
「小的特意差人去衙門外看過,那二位的車馬確實不在。」隨侍一臉的篤定。
工部尚書點點頭,起身揣著張華陽遞上去的文書,氣勢洶洶地找上了戶部衙門。
今日錢大人在文淵閣當值,謝大人又去忙商稅了,戶部衙門便數穆空青頂頭。
工部尚書上門來,前去待客的自然也就是穆空青。
工部尚書一見了穆空青,心裡便暗道了一聲正好。
「穆大人近來可好?」工部尚書若只看外表,是個稱得上一句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此刻笑眯眯地同穆空青打招呼,同鄰家爺爺也沒什麼兩樣。
穆空青見了人,亦是笑得親熱:「勞大人掛念,下官自是一切安好。」
說罷,還規規矩矩地給工部尚書行了個晚輩禮。
復又問道:「如今正是當值的時候,不知大人來此可有急事?」
工部尚書聞言便深深嘆了口氣:「穆大人可是給我們工部出了個難題啊。」
穆空青聽著覺得耳熟,心道您當初從我這兒調水泥的時候,可也是這麼說的。
但他面上卻是一臉不明所以:「大人何出此言吶?」
工部尚書等著穆空青繼續往下說,他也好順勢接茬。
卻不想穆空青直接打住了,好似當真不明白他所說何事一般。
工部尚書看看穆空青,穆空青也無辜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半晌,最終還是工部尚書熬不住面子,先開了口:「穆大人的新船,匠人們連圖紙都畫不出來,這可不是難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