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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路時的風吹走了不少暑氣,即便是在八月里也不至於叫人覺得難熬。
穆空青趕到清水鎮時,天色已經見暗,城門也即將關閉。
好在他運氣不錯,將將卡著點進了鎮。
穆空青給家中遞了信,家裡只知曉他會回清江府參加鄉試,卻不知曉穆空青具體何時能到。
所以當孫氏聽見敲門聲時,還警惕地將五丫關在了屋裡,這才叫上穆老二去答話。
穆老二靠近門邊,高聲問了句:「是誰?」
穆空青聽出了穆老二的聲音,當即眉目舒展,應了聲:「爹,是我!」
穆老二聽見這聲爹,硬了愣了許久,方才反應過來,與孫氏兩人手忙腳亂地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身量挺拔的俊逸少年郎。
穆空青已有四年未曾回來了。
他因著趕路而顯得有些狼狽,額上有汗水,衣裳也沾著塵土。
許是激動,又或是太過勞累,穆空青的兩頰有些紅,見了開門的雙親後,穆空青二話不說便是一個擁抱。
「爹、娘,我回來了。」
穆空青的語調仿佛還是當年那個背著書箱的孩童,只是他如今嗓音清朗,再也聽不出一絲稚氣。
孫氏退後了兩步,借著光看清眼前的少年人,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空青啊!真的是娘的空青!」
穆空青抱著孫氏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撫道:「娘,您先別忙著哭,先好好看看,萬一我是個假的呢?」
孫氏哭到一半,剩下的話全給咽了回去,啪地給了兒子肩頭一下:「胡扯些什麼呢!」
穆空青一臉委屈地揉揉肩:「成了,我是不是假的不好說,我娘必定是真的了。這手勁兒,可當真是從沒變過。」
穆老二將馬牽進院子裡,又將門栓上,催了一句:「先進屋裡去說,外頭蚊子多,空青耐不得這些。」
話都是尋常話,只是穆老二的聲音里還帶著些哽咽。
屋中的五丫聽見動靜,從窗戶上探出了頭。
穆空青走時,五丫還是個只曉得吃的小糰子,如今也長大了,同她二姐當年活像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的。
穆空青本以為這小丫頭怕是都不記得自己了。
畢竟自己先前來鎮上讀書時,五丫還不記事,又一直在村里同老穆家一塊兒生活,很少能見到他。
後來五丫大些了,穆空青更是直接去了江南。
卻不想沒等穆空青開口,五丫便眨巴著眼睛道:「哥哥這回回來還走嗎?」
穆空青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驚道:「小五還記得哥哥?」
五丫不滿地鼓起包子臉:「哥哥從前總說要給我買點心,我才不會忘了哥哥呢。」
小姑娘一看便知道是被寵著長大的,不僅瞧著唇紅齒白,說話時也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穆空青知曉,在他和穆白芍離了穆家村之後,小五便一直都被孫氏帶在身邊,養在鎮上。
如今老穆家已經在村里起了青磚瓦房,田地也佃了大半出去。
孫氏的燒餅攤成了燒餅鋪,老穆家也在鎮上買下了這處院子,直接落在穆老二的名下。
五丫起了大名,是隨著穆空青起的,叫穆空柳。
大房的六丫卻在年前病重,直接去了。
他大伯娘趙氏心心念念要生的兒子,也終於在今年落了地。
穆空青瞧著小姑娘氣沒過三秒,便帶著些期待地問道:「哥哥這次回來還走嗎?」
穆空青頓了頓,看著孫氏紅彤彤的眼眶,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哥哥還得去考試。不過點心咱們可以明日就去買。」
小姑娘眨巴著眼睛想了一會,明白了穆空青的意思,登時又變得氣哼哼。
她嘟囔了句:「我才不要點心呢。」
說完便撲進了孫氏懷裡,做出再也不想理會穆空青的模樣。
孫氏抱著小女兒疼惜地揉了揉,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
她看看兒子,又看看一旁站著的穆老二,嘆了口氣。
「先前那信回來了,我便給你收拾好了屋子。」孫氏將小姑娘哄好,推著穆空青往門外走。
「你先去洗洗乾淨,睡上一覺,有什麼事,咱明兒再說。」
穆空青這一路趕回來風塵僕僕,又是汗又是土,這會兒也難受得很。
同氣呼呼的小姑娘揮揮手,便依著孫氏的話先去洗漱。
穆空青將自己收拾清爽後回房,不出所料地發現孫氏正坐在他屋裡。
穆空青在孫氏身邊坐下,見他娘親愁容滿面,便將手輕輕覆在了孫氏手上。
少年人的掌心帶著薄繭,卻奇異地將孫氏安撫了下來。
「娘,我知曉二姐的事,也同二姐通過信,她那兒很安全,如今也過得挺開心的。」穆空青輕聲道。
穆白芷曾經說過,自她自梳之後,家中便鮮少同女醫館聯繫了。
說是鮮少聯繫,但從穆白芍這事兒能瞞到現在來看,怕是老穆家在自梳之事過後,就再沒過問過女醫館中那三個丫頭的事了。
穆白芷離開的事不是秘密,但穆白芍隨著商隊外出,卻只有孫氏一人知曉。
外頭人都以為穆白芍只是不坐堂,所以才總不在醫館中。
而孫氏不識字,又不能讓家裡知道穆白芍在外跑商,就是想給自己女兒去一封信,或是找穆空青問問消息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