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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機所涉及的燃料、動力等等,對於如今的工匠們來說,完全就是一個陌生的領域。
他們連適用於商船的成品蒸汽機都沒接觸過,該怎麼計算數據,又要拿什麼畫圖紙?
但這話說出來,不就是穆空青一個門外漢,造出了連工部匠人們都拆解不明的東西嗎?工部尚書為了撥款之事沒少同錢大人較勁,如今叫戶部官員在造船上壓了工部一頭,他心裡自然氣不順。
橫豎是你自己弄出來的東西,沒得叫我去看那死摳門兒的臉色。
工部尚書完全不給穆空青打斷他的機會,一溜的就將話接了下去:「如今啊,這實物是不造也不行了。只是這銀錢上面……」
工部尚書擺出一臉的為難,嘆道:「便是為著此事,老夫今日這才不得不找上戶部衙門。」
穆空青秒懂。
雖說這幾年國庫充裕,但錢老大人節省了半輩子,這習慣一時半會也是很難改得掉的。
吏部刑部暫且不提,工、禮、兵三部為了銀子的事,可沒少同錢大人拍桌子。
工部尚書在工部幹了大半輩子,不可能看不出蒸汽機的價值。
也正是因為他看出了蒸汽機的價值,這才下定決心,無論耗費多少錢財,也要將此物研究個通透。
可惜這錢袋子捏在旁人手裡,不是他下定了決心,就能將錢掏出來的。
於是這老狐狸便專門挑了這個日子,直接找到穆空青跟前來了。
要他同老對頭低頭要錢,不如叫他們戶部的自個兒鬧去。
橫豎這東西也是你們戶部的人折騰出來的。工部尚書看著穆空青的目光格外慈祥。
卻不想穆空青聽了這話之後,不僅半點推諉的意思都沒有,反而還擺出了一副恍然的模樣,豪橫道:「為此事便勞大人走這一趟,實在是下官思慮不周了。不過就是銀錢之事罷了,大人儘管叫底下的人報上來便是。」
穆空青說著便壓低了聲音:「我們戶部這兩年旁的不多,功績不少,銀子更不少,想來錢大人也不會為銀錢為難下官。此事包在我身上,大人只管放心。」
工部尚書被他這模樣一哽。
幾個意思?你們戶部功績不少,我們工部難道差了什麼嗎!
玻璃、水泥、火器……
等等!
工部尚書完全忘了自己當初對穆空青的欣賞,滿腦子都是玻璃廠也是穆空青的,水泥廠也是穆空青的,連火器都有穆空青摻的一手。
這麼一算下來,這人怎麼就到了戶部去了呢!
氣勢洶洶要來給老對頭找不痛快的工部尚書,最後帶著幾分惆悵回了工部衙門。
說目的達成了,好像也行。批銀子這事兒確實是由穆空青擔下來了。
到底還是年輕人,做事就是容易衝動。
只是,工部尚書自己心裡頭沒多痛快,倒是又想起當初搶人失敗,叫穆空青被撈去了戶部的事,怪難過的。
轉頭再一看自己工部的那些人,火氣便騰地一下上來了。
連個門外漢都比不過!要你們何用!
工部尚書令底下人連夜做了預算送去戶部衙門,那乾脆利落的態度,讓所有準備給張華陽使絆子的人都縮回了手。
只是本以為他這刻意往高了報的銀子,能引得穆空青同錢大人再揪扯一番,自己也能好好謀劃一下新船試造之事,卻不想文書剛遞過去,轉天銀子便到位了。
被氣得一連好幾日都不想同錢大人說話的工部尚書這才反應過來,上了套的,恐怕不是穆空青那個年輕人,而是自己。
一把年紀了,算起來自己都是穆空青祖父輩的人了,居然被他激到了,還半點都沒覺察出來。
工部尚書看著戶部從未有過的批覆速度,緩緩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小狐狸。
呸,該是個小狐狸精!
小狐狸精穆空青正在同頂頭上司錢大人算帳。
如今工部尚書盯蒸汽機盯得緊,若是進程順利,匠人們手腳再快些,說不準第一批商船能在明年便改造好。
屆時憑藉著蒸汽船的速度,趕在那兩國公使抵達大炎之前,咱們盟約還未定下之時,至少還能再狠狠撈他兩筆。
這海貿一事,船引是出去的稅,番邦商品運回大炎售賣,同樣也是一筆稅。
穆空青笑意盈盈道:「只等蒸汽船一出來,再同那主動要求改造船隻的商家暗示一番,咱們至少還能賺到這個數。」
敢第一批就花銀子改造商船的商家,絕對都是腦子靈活的人。
即便不透露盟約之事,那些人應當也能明白他們給出的暗示。
蒸汽機是穆空青全程盯著搗鼓的,試驗蒸汽機需要多少銀兩,穆空青心中怎麼可能沒數。
這麼大筆銀子,不管是出於哪方面的考量,穆空青都會先同錢大人通氣才是。
年紀輕輕就能坐到正三品的位置上,還能不招上頭那位忌憚,穆空青所仰賴的,除卻他手上實打實的功績之外,還有他縝密的心思,和謹慎小心的行事作風。
穆空青連在番邦之事上都能及時打住話頭,將為君為臣時的所思所慮劃分開來,不給人留半分話柄,又怎麼會背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大包大攬?
穆空青之所以在工部尚書面前表現出錢大人不知此事,而他願意代為勸說的模樣,就是想藉此機會,讓工部儘快敲定試造蒸汽機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