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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穿著暗色綢緞, 甫一下船, 便沖碼頭上那零星幾個力夫招呼開了。
先前下車的管事見穆空青總盯著船上,心下也起了疑慮。
只是他見這人相貌出眾, 兼之氣度不凡,瞧著也不似那宵小之輩,這才並未直接上前趕人,只在心底多注意了兩分。
不消多時, 甲板上便出來了幾個丫鬟打扮的女眷。
緊接著,兩道高挑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人群中。
穆白芷一出船艙,便注意到了岸邊馬上的少年。
「白芍。」穆白芷示意妹妹往岸邊看。
穆白芍驚嘆:「那是空青嗎?都長這麼大了?」
穆白芷輕笑:「先前就同你說過, 你偏不信。若非我同你一路, 說不準你今日見了人都認不出了。」
穆白芍衣擺一掀,也不用人攙扶, 快步朝著穆空青的方向來了。
穆空青見人向他走來, 便也翻身下馬。
長身玉立的明艷少女,一見面就放平手掌,在自己的頭頂比了兩下,這才嘆道:「這才幾年, 小空青都比姐姐還高了。」
平心而論,穆家的幾個孩子個頭都不矮,穆白芷和穆白芍二人在女子中也絕對算得上高挑。
無奈穆空青這些年勤練武藝,永嘉書院膳堂大廚的手藝也是一等一的好, 叫穆空青的個頭也是躥得飛快。
穆空青眼下不到十五,身形還是少年人獨有的勁瘦,但單從個頭上來說,已經不遜於及冠男子了。
穆白芍從前習慣了低頭看弟弟,誰曾想一別四年,穆空青就已經長到需要她抬頭看的程度了。
「大姐,二姐。」穆空青對穆白芍的那個稱呼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微微退後一步,順便避開穆白芍想揉他腦袋的手。
穆白芍原本就是偏外放的性子,在清水鎮上就敢同孫氏一起叫賣燒餅。現下她隨著商隊在民風彪悍的漠北跑了幾年商,同溫婉二字就更沾不上邊了。
還是穆白芷見周圍都是人,這才將穆白芍按下:「現下可不是在漠北,都說江南遍地文人士子,你行事也小心些。」
穆白芍悻悻收手,不滿道:「我知曉了。」
說罷,又回頭沖那管事吩咐:「何管事,將馬車帶下來,再留個車夫,你們先去城中安頓。」
見穆白芍同那管事安排商隊事宜,穆白芷回頭同穆空青解釋道:「我和白芍此次前來,是為了送何小姐出嫁的。」
這事,穆白芷倒是不曾在信中提過。
穆空青點點頭,穆白芷繼續道:「何小姐便是我同你提過的,那位將軍家的女兒。她自小便雖父親長在邊關,身邊又無姐妹,便想著請我和白芍做她的儐相。」
那頭穆白芍安排好了一應事項,恰聽到穆白芷這一句,又順口接了下去:「我和姐姐是特意提前些到的,就為了來陪你過個年。啊,也順便將一些大件兒嫁妝給運來。」
現如今女子出嫁都有曬嫁妝的習慣,於新嫁娘而言,嫁妝便是自己的臉面。
一些小物件若是損毀了還好遮掩,大物件若是出了紕漏,那在婚禮當天曬出來,可就是十成十的難堪了。
何小姐能放心讓穆白芷和穆白芍帶著她的嫁妝先走一步,可見幾人之間確有真情實誼。
話音未落,那管事又湊了過來,說是馬車已經備好了。
穆空青看那貴氣但卻並不招搖的馬車,安心一笑:「如此看來,二姐你同那位何小姐當真是相交莫逆了。」
尤其那位何管事雖然姓何,瞧著像是何家家奴,但從下船到現在為止,都是事事以穆白芍為主,那份恭敬是做不來假的。
穆空青有些好奇他二姐這些年來的經歷。
穆白芍能有如今這番變化,她的經歷絕不是信紙上的三言兩語可以說得盡的。
不過此處不是敘舊的地方。
穆空青問了一句:「姐,你們是預備去永嘉過年,還是在旁的地方?」
穆白芷道:「何小姐年後在金陵出嫁,宅邸也已經備好了。我們先在江都歇一晚,明日便出發去金陵。」
穆白芍接過話頭:「然後再從金陵到永嘉過年。我聽大姐和我說過永嘉的煙花,還有那蒸糕,一直都想著要去嘗嘗呢。」
金陵城,也就是應天府府城,這實在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位置。
金陵恰在江都與永嘉之間,從江都到金陵,顧及到需要小心護送的嫁妝,約莫需要四日。
屆時何管家等人在金陵的宅邸安置下來,而穆白芷和穆白芍,則可以直接從金陵前往永嘉。
中間時間還算充裕,在年前抵達永嘉不是問題。
事實上,他們也確實在大年三十這天趕到了永嘉。
還是那打更人的呼聲,還是那座熟悉的橋頭,只不過這次看煙花的人成了三個。
托穆空青的福,他們在客棧的房間是早早訂下的,穆空青也不用再在深夜翻回書院。
第二日,三人又去早市上吃了蒸糕。
姐弟三個安安穩穩地過完了這個年。
年後,穆白芍告訴穆空青,她此行送何小姐出嫁後,便要開始籌辦自己的商隊了。
穆空青幾乎霎時間便想到了穆白芷說的,穆白芍預備嫁個重病之人,而後自立女戶的事情。
穆空青沉吟片刻,問道:「二姐可是挑好了人選?」
穆白芍點頭:「這人是何將軍麾下的一位校尉。他年紀輕輕又尚未娶妻,上頭只有一位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