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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學問出眾,次次歲考皆名列前茅,領朝廷廩膳,是謂廩生秀才,可為學子具保。
待到此次下場之人公布,同窗之間預備互結之時,眾人才當真是始料未及。
這比穆空青升入甲班都要叫人震驚!
李成更是氣的當場便摔了支上品狼毫。
「嘩、眾、取、寵!」李成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念道。
穆空青看著這位在清溪縣中頗具盛名的「少年天才」,笑得意味深長:「既然如此,李兄又在怕什麼?」
現下周秀才雖然不在,可卻也沒到散學的時候,李成不敢做得太過,也只能動動嘴上功夫。
「我怕?我怕你自不量力,連帶諸位同窗,都要與你一同丟人!」李成陰著臉,還不忘壓低了嗓子。
李成的那一句「譁眾取寵」,可以說是在場多數人的心聲了。
在場有些學子年歲大些的,甚至都已經娶妻生子了,也還未考上童生。
他一個剛剛入學一年的半大孩子,就敢下場考試。
別管能不能考上,他能得夫子應允下場,於他們這些苦讀多年也沒能過童子試的人來說,都像是一種羞辱。
「李兄此言差矣。」穆空青笑道:「我知李兄天縱奇才,一次下場便得中童生功名,可也不當這般侮辱我等。」
穆空青的表情真誠:「空青自知年幼,此次下場,不過是見識一番罷了。一次不中,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再正常不過了。若是一次不中便是丟人,這話說得也太過了些。」
不說旁的,私塾中已經有了童生功名的幾人,除了李成外,也僅有一人是首次下場便連過縣試、府試,拿下童生功名的。
更多的,是幾次下場,都未能拿到功名的人。
眾人原先還只覺得穆空青的聰慧是顯而易見的,可他這麼急著下場,未免也過於狂傲了。
現下穆空青這番話說出來,卻只叫人覺得一次縣試不過又有什麼?就當是長長見識也未嘗不可。
怎的到了李成口中,便好似一次不中,就是什麼天大的錯事一般?
甲班學子皆是仕途有望之人,其中不乏有書香門第、耕讀世家,若當真論起門第來,李家還要比他們低上一頭。
因此,這些學子也未必都會賣李成的面子。
當下便有學子出言:「穆小兄弟說得不錯。便是此次不中,也可當做是長長見識。小兄弟年少英才,來日方長。切莫將一時得失放在心上。」
李成自知失言,可心裡頭的那股鬱氣卻是怎麼都散不下去。
當年李成六歲入私塾,十歲升入甲班,十二歲便考得了童生功名。
硬是壓下了眾人對他商戶出身的偏見,成了這私塾中頭一號風光的人物。
眼見著今年便是他預備參加院試的時候。
只等他院試得中,便能攜盛名前往別處拜師,此後自當一路坦途。
可偏偏出了個穆空青。
就在穆空青升入甲班之後,往常的那些讚嘆便通通消失不見了。
有人道這清溪縣中還是文風不盛,才叫一個十二歲的童生拔得頭籌。
還有人道他不愧是商戶之子,那些名聲恐怕都是自己吹噓出來的,現下真正的少年天才來了,他也就要原形畢露了。
李成倒是不覺得他為自己吹噓名聲、以圖日後更易得中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就連朝堂之上的六部堂官,入閣之前還要養望,他這麼做豈非再正常不過?
只是文人重名,重的卻是「謙遜之名天下皆知」的效果。
人人都知曉「名」之一字的好處,可你直接將這事兒擺到明面上來,半點都不遮掩,可不就容易遭人閒話。
外頭的學子是如何看這二人的,穆空青不知曉,常常在外交際的李成卻一清二楚。
他也清楚的知道,若是這次當真讓穆空青得中了。
不,甚至不用得中。
只要穆空青過了縣試,那他之前為自己費心籌謀的一切,只怕都要給他穆空青做了嫁衣。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李成將眼中的陰毒之色壓下,沖穆空青道:「先前是為兄失言了。」
李成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祝願穆小兄弟得償所願。」
經過先頭升班考校那一遭,凡是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那事兒同李成八成是有著脫不開的干係。
若是這個時候李成再同穆空青起了明面上的矛盾,那日後穆空青有個什麼意外,只怕不是他做的,眾人也要當成是他的手筆了。
「那就借李兄吉言了。」
穆空青拱手應下,並不計較他那句陰陽怪氣的「得償所願」。
不僅不計較,穆空青還盼著他當真「得償所願」的那一天。
其實不止是李成,哪怕是後來替穆空青說話的學子們,也都是不看好穆空青此次下場的。
在他們看來,穆空青的基礎實在太過虛浮。
科考從來都不是你將書背得爛熟了,便必定能考中的。
哪怕是最簡單的童生試也是一樣。
縣試不考策論,卻是要考性理論或孝經論的。
後者暫且不論,前者乃是闡述人性與天理的學說。
從穆空青的角度來看,這是門哲學理論課。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去研究哲學,這事兒讓穆空青自己來看,也覺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