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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工部,終於不再是跟著人家後頭吃現成的了!
大船圍繞這片海域攏共航行了兩個時辰,期間蒸汽機的運轉一切正常。
錢大人和工部尚書兩人就這麼盯著這艘船,仿佛在看什麼大寶貝似得,餘光都捨不得分出去。
有匠人在激動過後,便帶著小吏在一旁記錄著什麼,不時還要比劃幾下。
穆空青聽了一會兒,對方是在說這船的速度、平衡度等問題。
聽他們的交談內容,船上應當也有匠人,在記錄蒸汽機的耗能問題。
許多東西匠人們自己可以理解,但轉述給小吏時,表述便有些不清不楚。
即便這些小吏都是在工部供職多年,但面對蒸汽機這種全新的東西,他們一時間也難以理解這些匠人們口中所言「耗物」、「聚物」究竟是何物。
這些匠人們大多都不識字,他們憋個半天,也只能湊出那麼幾句雅詞,偏偏小吏還聽不懂。
好容易同人解釋了半天,那小吏努力理解了一番,換了個詞兒又複述了一遍,再反問人家是也不是,結果便輪到匠人聽不懂了。
有時這個過程重複幾次,說得急了,匠人們的用詞也難免粗俗些,便更叫人蹙眉。
那小吏即便是個芝麻官兒,到底也是個官,哪是他們這些匠戶願意得罪的,於是這麼一來二去,這個將匠人們所言之物記錄到紙上的過程,就變得尤為困難。
穆空青心念一動,主動替兩邊解釋了起來。
如穆空青這般能懂文人心思,又能理解匠人們所言之物的人實在是少,有了他的幫忙,這邊兒的數據終於被成功落於紙上了。
只是岸邊記錄的東西到底不是大頭。
這些匠人們真正需要的,還得是船上得來的數據。
每時每刻須得用多少水、多少煤,載重如何,溫度如何。
船上可再沒個穆空青幫手了,也不知最終能記出個什麼東西來。
首次試航只行了兩個時辰,船隻便靠了岸。
穆空青只消看看從船上下來的匠人與小吏們的臉色,便知道船上的溝通,必然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的。
穆空青嘆了口氣,同那岸邊的匠人告辭。
船隻靠岸,錢大人也終於分出了一分心神。
他見穆空青回來了,不由好奇問道:「你方才在同那匠人說些什麼?」
穆空青嘆道:「沒說什麼,只是這匠人們都不識字,要將新船的消息落於紙上、寫成公文呈交御前,恐怕還得費些功夫。」
一旁的工部尚書也聽到了,不禁蹙眉道:「這有何好費功夫的?往常工部的公文怎麼寫,如今便怎麼寫就是。」
穆空青搖搖頭,沖工部尚書一拱手:「大人恕下官直言,這驅動海船之物非同一般,便是翻遍史書典籍,也未必能找到相似之物。」
工部尚書與錢大人同時頷首。
穆空青接著道:「下官方才同那二人交談了一番,許多詞句都是匠人們依據新船的特性自個兒琢磨著叫的。可匠人們不識字,說不出那究竟是什麼字。官吏們不懂船,即便寫了,也多有驢唇不對馬嘴的表述。」
工部所用的匠人們大多都是世代相傳,畢竟他們手上過的東西,不少都是不能外傳的秘技。而這些匠戶之後,自然也就沒法科舉。不能科舉,又不能改行,那費錢讀書做什麼?
工部尚書也是知道這點的,只是他從不覺得匠人們不識字,會對工部辦事有什麼阻礙。
工部尚書微微皺眉,令人將幾個小吏手上的簿子呈了上來。
這一看,即便是在工部任職多年的老尚書都皺起了眉。
這紙上寫的東西,每一個字他都認得,可合在一塊兒看的時候,別說呈上去給陛下了,就是拿到他跟前,他都要覺得自己是被糊弄了。
底下的匠人們和小吏看著工部尚書表情不善,一個個也都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
穆空青及時截住了將要發作的工部尚書。
此事非是匠人們的過錯,也非是小吏們的過錯。
穆空青著意提起此事,更不是為了叫工部尚書責罰他們。
「大人且先息怒。」穆空青的語速不急不緩:「此事的根由,還是出在這新船上。」
蒸汽機的出現,迫使匠人們不得不造出許多新的名詞,用以表述那些他們從未見過的神奇現象。
而又因其的作用非凡,須得呈上御案,這些新詞也不能如往常一般,只用於匠人們之間的相互交流,必須強行落於紙上。
這才造就了這份叫人看了一頭霧水的「天書」。
穆空青稍解釋了一番,也叫工部尚書的火氣下去了不少。
「此事若要解決也簡單。」穆空青道。
「我觀這新船試航還需一段時間,不若大人趁著這段時間,遣人教會這些匠人們識字。屆時即便他們作不出文章來,至少能將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之物寫下來,將那些莫名其妙的詞兒解釋清楚。」
這船也就是能下海的程度而已,肯定不能這個時候就報到永興帝跟前去。
海船每日能航行多遠,機器能運行多久,不同載重下的速度如何,耗能多少,這些都是需要反覆試驗才能得出的結果。
這整個試驗周期,至少也得同海船自大炎到番邦,兩邊跑上一個來回所需要的時日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