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不過這回不用穆空青拉鈴。
自打出了先頭那檔子事, 考場內的巡查就嚴密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頭穆空青剛察覺響動, 那頭就有衙役發覺不對,向此處靠近。
沒等穆空青做出反應, 人就被驚走了。
短短一個晚上,兩撥人夜探考場,簡直是將主考人的臉面放在地上踩。
第二日主考官回到堂上時,那面沉如水的模樣, 看得底下的考生們心中惴惴。
穆空青在簡單洗漱過後,帶著濕意的臉迎上晨風,登時吹得他一個激靈。
此時雨已經停了, 可微風帶來的寒意卻未消退。
穆空青的早膳同樣用得很少。
不僅是戒備心作祟, 更是因為他在此時,需要一定的飢餓感幫助他保持清醒。
穆空青坐在桌案前細細研墨, 謄抄時的動作極慢。
原本帶著些灑脫的字跡, 也因此添了幾分沉穩意味。
謄抄完畢,再細細查過一遍有無錯漏,穆空青就未再多等候,直接拉鈴, 使小吏前來將試卷糊名入匣。
這次的穆空青,一反先前兩場那恨不得坐到最後的姿態,成了頭一批過龍門之人。
這兩天一夜的考試實在熬人,費心答題的同時, 還要時刻提防小人作祟。
甚至連著兩天時間,穆空青都是在飢//渴交織中度過,所用食水不過是能保證他可以正常運筆寫字罷了。
出了考場,見周勤他們就在外面等著接他,穆空青一直以來提著的心也終於落地,在馬車上便睡了過去。
再睜眼的時候,穆空青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僉事府中。
「總算是醒了。」說話的人是福伯。
那位僉事一直都在城外軍營中,這處私宅里只有一些負責日常灑掃的下人。
因此,先前穆空青從周府搬來僉事府時,除了周勤三人之外,福伯也跟著一同過來了。
穆空青揉揉腦袋,看外頭天光正好,不由問道:「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福伯給他的床邊放了一套乾淨的衣物,笑道:「已經是第二日辰時了。小少爺現下抓緊些,用的還是早膳。」
居然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這偶爾一次熬夜,當真是把他累得不輕。
穆空青動作麻利地收拾好自己,迫不及待地跟著福伯去了堂廳。
接連幾天都靠著小塊饅頭過活,穆空青現在覺得自己餓得手腳發軟。
這頭剛出門,今日值守的周勤也跟了上來。
見穆空青精神頭雖足,可舉手投足間卻是透著一股子無力的模樣,不由調笑了一句:「看來小少爺當真是該好生練練了。聽聞那後頭的考試,還有要在考場中連住幾日的,可別將身子骨熬壞了。」
穆空青這回虛弱成這樣,自然不僅僅是考試的緣故。
不過這是在旁人府上,保不齊隔牆有耳,無論周勤是當真未曾想到,還是有意謹小慎微,穆空青都不會在此事上說穿,於是便點頭應道:「是該好生練練。否則日後進京趕考,路上遇到山賊可如何是好。」
周勤被他逗得大笑:「不愧是我家小少爺,文當拜相,武可封侯。」
穆空青一臉嚴肅地點頭:「這是自然,不能丟了老師的臉面。」
熬過了府試,哪怕現下還未發案,穆空青也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若是能得中前十自然最好。
若是不在前十之列,他一個此屆得中考生,年歲又這么小,欲要拜見知府應當也不會被拒之門外。
何況現下出了夜襲考場那檔子事,看那位提督學政的臉色,就算清江知府那條路走不通,也能從那位學政那兒想想辦法。
至於不中?
穆空青沒想過這種可能。
他答府試題時的感和縣試時極為類似。
即便府試時各地才俊眾多,穆空青覺得自己也不應落到百名開外。
府試發案一般在府試結束九日後。
這期間周秀才給他來了一封信,告知他家中一切情況都好,只是李家近日行事愈發癲狂,囑咐他如無必要,絕對不能離府。
穆空青本也就不是頭鐵的人,當然不會在這時候跑去街上挑釁人家。
府試發案前一晚。
與僉事府一牆之隔的院落,是位已逝武官置的私宅,宅院空置已久,卻在今夜因僕從疏忽意外走水。
因著是在東城區內,是以各府下人發覺不對後,唯恐禍及自家,紛紛抽調人手滅火。
沒等這場大火蔓延開來,便被各府下人撲滅。
雖未波及到旁的宅邸,可那座院落卻被毀了個徹底,連負責灑掃的僕從也未見能有生還。
事後有官差前來查探起火的因由,發現院中水缸皆空置已久,便只當是僕從憊懶,這才叫火勢起時無水可用,最終害了自己。
橫豎這院落的主人都不在了,也無人會為此多費心神。
也正是這場大火,叫穆空青在第二日放榜時,也只是坐在自己的臨時書房之中,靜靜等著周文帶回消息。
周文身手敏捷,看榜的速度比穆空青想得都快。
穆空青早晨照例看完兩篇策論,還沒來得及鋪開紙筆靜心練字,便見周文一臉喜色地敲開了書房的門。
穆空青見他神情便知自己的成績應當不錯,剛要開口詢問,便聽周文道:「得恭喜小少爺,再得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