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
唯一的麻煩李成也因著馬上就要下場院試,而被周秀才兜頭塞了大量功課,這會兒比穆空青都焦頭爛額。
李成生怕自己刷了一年多的名聲,最後卻沒考過,淪為眾人笑柄。所以哪怕心裡煩躁,也不敢不聽周秀才的話,只得點燈熬油,日日苦讀。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日子便到了年關,而私塾中的氣氛,也陡然緊張了起來。
每年一次的年末考校要來了。
只是穆空青卻沒空關心這些。
在周秀才半默認的狀態下,周秀才收他為正式弟子的事,私塾中大多學子都已知曉了。
人人都對穆空青羨慕得雙眼發紅,卻唯有穆空青自己知道,自己這些天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
自打周秀才發現,他每每給穆空青留下的功課,穆空青都能準時完成,且還都是以他當前水準來說,也算質量上佳之後,他就開始給穆空青的課業逐步加碼。
今日背下了《周易》的《經》部,明日便要背下《傳》部,後日再習名家注釋,然後便是層出不窮地五經題,直到穆空青徹底吃透為止。
方法簡單粗暴,對穆空青卻格外管用。
或許是他的年紀正是腦子最活泛的時候,叫周秀才這麼一逼,連穆空青自己都覺察到了自己的變化。
從前穆空青讀書,理解釋義,基本全靠夫子教導。
現在的穆空青已經有了初步的,自行劃分句讀、理解文意的能力了。
說白了,便是穆空青可以自己看書了。
發現了這一點的穆空青,對自己的學習進度相當滿意,並認為自己已經初步成為了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所以在周秀才對他說,此次年末考校,他須得成功升入甲班時,穆空青還當是自個兒聽錯了。
甲班?
進入甲班,就意味著周秀才認為,對方已經有了參加科考的能力了。
對於自覺剛剛學會看書的穆空青來說,這屬實是有些跳脫了。
不過……一年之內從丙班升到甲班。
這得讓這兩年四處叫嚷自己是少年天才的李成,恨得想要直接活撕了他吧?
現在家裡人已經得了周家和秦家的看護,處境還算安全。
穆空青被周秀才收入門下,一時也不必擔憂。
這便讓穆空青有些按捺不住了。
若說他原先挑釁李家兄弟,都是為了自保,也多少有些被動在裡頭。
那麼在穆空青得知穆梅花的死因之後,他就是主動想給那一窩蛇蟲鼠蟻找點兒不痛快了。
穆空青難得生出了些孩子氣來。
能將李成氣得跳腳,卻又拿他無能為力。
穆空青想想也還挺開心的。
現下確實不是對李家動手的時候,先給他們添點兒堵也行。
要是他升入甲班之事能擾亂李成心性,叫他無心用功,那更是再好不過。
穆空青沉思了片刻,細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學習進度。
在周秀才填鴨式的小灶中,已經成功學完了科考的主要部分,即是四書五經。
四書文也能得周秀才一句過關。
策論還未開始,據說這是升入甲班後才會學的東西。
一些史書典籍只在周秀才的指點下讀了幾本主要的。
這麼一算,升入甲班,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穆空青頂著周秀才壓迫感十足的眼神,硬是仔細斟酌了半分鐘,這才點頭應是。
周秀才皺眉:「就這一句話,也能叫你思慮許久。」
橫豎他這未公開的師父也不是頭一回這麼說他了。
穆空青權當這是在誇他沉穩,一拱手便同周秀才貧道:「君子言而有信,凡事理當三思。」
周秀才哼了一聲,便叫他早些家去。
穆空青一怔:「今日不加課了嗎?」
周秀才瞥他一眼,道:「明日便是考校的日子,你不歇息,老夫還要歇息。」
明日便是考校的日子了?
穆空青難得尷尬了一瞬。
他這幾個月來只顧埋頭苦學,偶爾給縣城的女醫館去幾封信,連回穆家村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對時間流逝的感知,幾乎全靠身上越來越厚的衣裳。
還真沒心思關注何時進行年末考校。
周秀才也知他這唯一的弟子這幾個月來辛苦,便放緩了聲調,對他囑咐道:「今日好生歇息,你明日若是過不了考校,那才當真是叫老夫丟人。」
這話聽在穆空青耳中,便自動轉為了:只要你正常考,那就必定是能過的。
吃了這顆拐彎抹角的定心丸,穆空青一夜好眠。
第二天神色萎靡的穆雲平看著他的好氣色,不免有些羨慕:「乙班還能有五次考校的機會,丙班卻是一次不過便要離開私塾,我愁得半宿都沒睡好。」
穆雲安的臉色也不大好,但明顯不是愁的,而是被氣的。
他和穆雲平住在一個屋,穆雲平晚上翻來覆去,擾得他也沒能睡個好覺,這會兒黑著個臉,一早上都沒說過半個字。
穆空青拍拍穆雲平的肩:「丙班的考校只靠帖經墨義,你若是這都過不了,回家怕不是要挨老族長一頓好打。」
穆雲平登時長嘆了一聲:「最遭的是,雲安鐵定是能過考校的,到時挨打的豈不只剩了我一個。」
這都還沒考呢,便已經尋思著要挨打了,這覺悟,難怪晚上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