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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如現在一般無關痛癢的小事,旁人調笑幾句也就罷了。
可若是在科考中,甚至是日後的官場上,他再有這樣與旁人格格不入的想法出現,說不準就是要命的了。
穆空青想到這兒,也不禁暗道一聲不愧是親爹。
一時心大也算救了兒子一命。
他們這回去府城不必趕路,走的又是官道,便也沒有騎得太快。
這段官道不算長,但好歹直通府城,因而路邊也有驛站及值守的官兵,盜匪之流自然不會來這兒尋晦氣。
因而在路邊樹叢中傳來動靜時,穆空青於周勤的第一反應都不是立刻離開。
卻沒想這一時大意,這便給了人攔路的機會。
攔路的人穿著身灰撲撲的衣裳,渾身上下便如同是泥里滾過的一般,衝到官道上來的時候,直帶著股子悍不畏死的架勢。
若非穆空青這些日子都有勤練騎術,怕是一個停不及,都得從人身上踏過去。
穆空青猛拉韁繩,身下的馬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一聲長鳴中抬起了前蹄,將將在人身前停住。
那人似也是沒料到這般驚險,見馬蹄抬起時便緊緊閉上了雙眼,整個身子都不自覺地蜷成了一團。
「你是何人!」穆空青尚在驚嚇中,周勤便立時反應了過來,直接擋在了穆空青身前。
「求二位俠士救命!」
那灰撲撲的一團見預想中的疼痛久未到來,再聽周勤的喝問,這才反應過來。
便是他連五官都叫塵土埋了個遍,穆空青也能從他面上看出顯而易見的驚喜來。
再聽那聲音,竟似也是個年歲不大的孩子!
穆空青對孩子的定義剛經了一遭顛覆,這會兒自然不會因著來人的年歲不大就心軟。
相反,有了沈墨、李成等人的打頭,穆空青現在對這個年紀不大、又顯然有過不凡經歷的,突然躥出來的「孩子」,心裡抱著的是十成十的警惕!
「勤哥,我們走吧。」
那人抬起了頭,即便看不清五官,也能依稀瞧清楚臉型。
他並沒有尋常流民那樣餓得雙頰凹陷、兩眼無神。
那人眼神清亮,面頰飽滿,甚至依稀能見汗水沖刷過後,被埋在塵土下的細嫩皮膚。
更別提這人方才從林中竄上官道時的動作,那模樣可不像是挨了餓或是受了傷的。
一不是流民,二不是在野外迷路或遭了獸類的襲擊。
那他折騰成這副模樣,身上擺明了是有麻煩的。
穆空青自個兒都剛從麻煩中脫身,這個時候當然不可能一時心軟,再主動給自己攬上另一個麻煩。
周勤正發愁這事兒該怎麼辦呢,就聽穆空青直接說要走,當即喜出望外。
說真的,他這常年在外為老爺辦事的,自然不會對一個莫名出現的攔路者有甚憐憫之心。
別說這人一看就不是尋常落難者了,就算他是,周勤也不會多事。
方才久久未能做出回應,主要還是怕穆空青心軟。
見穆空青這麼拎得清,周勤也是鬆了口氣,當即就要護著穆空青離去。
那人也沒想到,自己在路邊蹲了快一整天,好容易精心挑選的兩個對象,竟就這麼一句話都不多問,就準備走了!
這兩人一個一看就少經世事的少年,一個濃眉大眼一身正氣的漢子,怎麼也當對他這般模樣有些許同情吧!
眼看著天色將暗,他若是在城外過夜,八成是討不了好的,當下也顧不得許多了,直接心一橫,又攔在了兩人身前,二話不說便開始哭訴。
說是自個兒本是要去京城尋親的,誰料在半道上被歹人搶了,連路引都丟了。
現下實在是沒法子,只求二位能帶他進城,讓他尋個驛站給家裡送個消息。
穆空青看那人捂著臉乾嚎不掉淚,也懶得戳穿他那錯漏百出的說辭,一拉韁繩便要繞開。
卻不想那人見他們執意要走,直接叫嚷了一聲:「我是廣平秦家的人!當真!我有秦家名帖!二位只需帶我進城,廣平秦家必有重謝!」
穆空青聽見「秦家」,便不自覺地頓了頓。
隨後便一拉韁繩,跑得更快了。
方才還說自個兒連路引都被搶了去,現在又莫名多出了什麼名帖。
再說廣平秦家,不就是傳聞中清水鎮上那支秦家的主支嗎?
不管這人是碰巧遇上他們的,還是有意為之,穆空青都只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叫穆空青始料未及的是,他這破運氣,當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第二日清晨,穆空青看著街邊那熟悉的髒兮兮的身影,恨不得把早晨非要上街看看的自己捏死。
第49章 一場院試
穆空青見到那人影的時候, 他正對著個饅頭攤流口水。
那人確實年紀不大,瞧著比穆空青都小上幾歲,小小一團蹲在街邊。
旁人見他身上髒污, 統統繞道而行, 那人卻也不介意, 既不往旁的地方湊去討嫌, 也不因自個兒的狼狽就對人群有所避讓。
穆空青看看人,再看看自己手上剛買的包子, 和剛逛到一半的集市。
穆空青猶豫了兩秒,拉著周勤轉身就走。
集市什麼時候都能逛,這來歷不明目的不明的人,他是真的不敢再招惹了。
連周勤都叫他這份果決驚到, 甚至試探道:「不然,我去給人點兒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