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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大皇子真追去都指揮僉事私宅殺人,這同謀反也沒兩樣了。
穆空青嘆氣。
又要搬家。
考個府試,過得如同逃難一般。
青天白日裡,一行人就這麼大咧咧地帶著行李,搬進了清江府城東城的中心。
那大搖大擺的姿態,簡直叫暗中窺視的人恨得咬碎了牙。
臨行前,周秀才見穆空青似是還有些心不在焉,直接給了他腦門一下:「眼下這些紛雜,統統與你無甚干係。清江知府會在府試之後宴請得中前十的學子。你若要伸冤,也只有在那時才有可能,也最安全。」
尤其現下欽差就在清江府,府試之後知府宴請學子,雖遠遠及不上鹿鳴宴,但也算是一樁佳事,總能得人一二關注。
不然以當前的形勢來看,清江知府若是個敏銳人,遇到他私下遞拜帖說要伸冤,清江知府未必會願意趟這渾水。
穆空青抱著周秀才來帶他逃難、不,是搬家,還不忘捎上的策論題,認認真真應下了這句話。
周秀才說得沒錯。
清水鎮內的那些事,自有他們去處置。
而穆空青的目標從未變過。
一是讀書科舉,改換門庭。
二是扳倒李家,為穆梅花復仇。
至於李家倒了之後的事,他現在發愁也沒用。
以他一介平頭百姓的身份,再多謀算也抵不過人家一力降十會。
有空去琢磨那些,不如好好讀書。
現成的康莊大道擺在面前,但凡他有如晏殊、楊廷和這等人傑的本事,現在哪兒還用得著為了保命四處搬家。
無怪乎有人為科舉痴狂瘋癲。
當世平民若要自己的性命不比草芥,可不就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
穆空青搬了家,當真再沒有碰到過什麼「半夜進賊」的荒唐事。
經此一遭,穆空青才深刻體會到,自己現下就是只微末小蝦。
想什麼天下大勢,什麼朝堂百官,什麼利國利民福澤後世,都是空談。
寫策論就老老實實地寫。
讓治永興一年的水患,就老老實實治永興一年的水患。
讓鎮永興五年的蝗災,就老老實實鎮永興五年的蝗災。
最後姿態謙遜一點,自誇一句「如此方為長久之道」也就罷了,別瞎升華什麼「千秋萬代長治久安」。
真叫你一個尚未入仕的小孩長治久安了,豈不是指著朝堂上諸位大人的鼻子叫嚷「袞袞諸公」?
升斗小民穆空青認清了自己的位置,終於不再試圖寫出治世良策,也好容易在趕在府試前,於策論一道上,得了自己老師一句「尚可」。
眼看著府試將近,穆空青進步飛速,時不時還借著僉事家的演武場,跟著周勤周武活動兩下,心情也是一日好過一日。
卻不知有些地方已經鬧翻了天。
先是清溪縣轄區內忽然陸續有店鋪關門,主家不是去尋親了,便是家人重病了。
再是清水鎮裡遭了一夥飛賊的惦記,已經有不少人家夜裡聽到動靜,說是有人在翻箱倒櫃。
最後也不知怎麼了,城外竟連著幾天都能發現屍首,還都是些屍骨不全又衣衫襤褸的。
有人猜,怕不是有別地遭災了,又有一波流民逃到了清水鎮附近。
流民的傳言散到了底下的村落,穆家村立刻組織起了村中青壯巡視,又在村外重新架起了籬笆牆。
此時恰逢清溪縣縣丞夫人重病,縣丞便直接將女醫館中的醫婆請到了家中。
愛妻心切的縣丞大人為留住愛妻性命,執意將人留在府中暫住,是以女醫館需得關閉一陣。
這般紛亂一直都未停歇,卻也沒有再波及至穆空青。
穆空青就在府內窩著不動,直到府試那天,才在周勤三人的看護下,前往府試考場。
府試不同於縣試。
卯時一刻考場開門,入場先是龍門前一道初查,除考引外任何外物不得入。
初查過後,有提燈小童將考生分別帶入考場,考場門前再復搜身。
過了這二道搜,才能進入考場,跟著考引尋到自己的號房,各縣縣試前十者坐「提堂號」。
府試共考三場,一場帖經,一場雜文,一場策論。
前兩場只考一天,考完即可出貢院,只有最後一場策論需在考場內過夜,被褥等物也皆由考場提供。
三場過後統一發案,取中者得童生功名,可參考院試。
穆空青原以為,有了先前縣試打底,自己應當也能估量到府試參考人數之眾了。
可沒想到,那黑夜裡一條燈火長龍,還是讓穆空青目瞪口呆。
清江府下轄六洲二十二縣,按每場縣試只錄五十人來算,府試參考者也有過千人。
可每場府試取中者卻不過一百人。
提堂號都取不滿。
大浪淘沙,不外乎如此。
原先縣試時,他還曾擔心府試時又叫人纏上,還特意與人提出賭約。
現在看來,能在考場外遇上,那才是奇事一樁。
四月里已經帶了幾分暖意,不至於如先前一般,搜個身便被凍得渾身僵直。
提堂號在考場正中,穆空青作為縣案首,位置自然也是提堂號中最靠前的地方。
這坐提堂號,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好處便是考場內提供的筆墨食水,皆是先送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