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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張華陽過來,便是要請穆空青等人去平遠侯府辦的詩會。
因著兩日之後便是殿試傳臚,緊接著又是禮部的瓊林宴,於是這詩會便被定在了瓊林宴後的第二日。
張華陽小聲道:「打從會試放榜那一日開始,我就像個猴兒一樣,不是在宴席上給人看,就是被我爹帶出去給人看。我估摸著會試都如此了,等到殿試唱完名,那我不得直接被我爹拴著展示。」
穆空青低頭用手揉了揉臉,好懸沒在這宮門外頭笑出聲來。
張華陽嘆道:「我瞧著,後頭怕是沒什麼機會見你們了,索性便趁今日將事情同你們說了,回頭帖子我會遣人送去的,你們就當給我個面子吧。」
據張華陽所說,自打他大哥,也就是平遠侯府的世子爺,娶了文官家的女兒做世子夫人之後,這詩會便幾乎是每年都要辦上一次。
穆空青對作詩興趣不大,但既然張華陽請他了,穆空青也就應下了。
就當是提前適應官場交際。
後頭幾日也果真如張華陽所言那般,根本就見不著他的人影。
直到殿試傳臚那日,穆空青才在宮門外見到了一臉苦像的張華陽。
穆空青叫了他一聲,張華陽一抬頭,條件反射性地擺出了一張笑臉。
而後見是穆空青等人,那張臉又迅速地垮了下去。
瞧著應當是沒少受磋磨。
沒等張華陽訴苦,便有內侍前來引路。
今日殿試傳臚大典,諸貢生須按會試名次成列,入太和殿,也就是世人常稱的金鑾殿。
辰時初,東側門開。
穆空青走在最前,率先踏上了漢白玉石橋。
如今已是三月底,正是嚴寒褪去,春意盎然之時。
旭日初升,朝陽探出一角懸於東方,白玉石橋仿佛泛著粼粼金光。
紅牆金瓦的巍峨大殿立在正前,無聲觀望著這三年一度的盛典。
穆空青率貢士進殿,俯身參拜。
十二冕旒下,永興帝微微頷首。
有禮部官員手執黃榜上前一步,高聲道:「永興四十九年三月十六,帝御保和殿試進士,穆空青首以程試上進,帝嘉其敏速,賜一甲狀元及第,任從六品修撰——」
穆空青的呼吸都有些情不自禁地急促了起來。
他正待上前俯身謝恩,卻不想那官員話還未盡。
「昔有三/元及第賜大三/元碑,今有六元及第,特賜六元及第狀元府,並白銀百兩。」
竟是直接賜下官邸了!
從早前的楊山長,再到六年前的那位大三/元,每一位都得了御賜的大三/元進士及第碑。
而穆空青作為本朝第一個連中六元的狀元,他對自己可能會受額外獎賞,心中也是有所猜測的。
但再怎麼猜測,最多也就猜到可能會將進士碑換成進士牌坊,了不得再刻上六元及第,好叫老穆家光宗耀祖罷了。
甫一授官就在京城賜下官邸?
莫說是本朝了,就是再往前數數,都未必能找出幾個來。
穆空青心中有波濤起,面上還須得波瀾不驚。
「臣,謝聖上隆恩。」
穆空青出列,對著上首深深一拜。
榜眼年過而立,姓沈名橋,一派儒雅溫潤的文人作態。
而這探花郎,也被張華陽穩穩拿下。
叫穆空青有些意外的,則是二甲頭名。
二甲頭名又稱傳臚,與傳臚大典同。
只因除一甲三人與二甲頭名由官員唱名外,二甲進士皆由二甲頭名唱名。
因而,得二甲頭名傳臚者,也同一甲進士一般,須得出列謝恩。
而本屆會試得二甲頭名,不是旁人,恰是穆空青在會試時的鄰居,那位靦腆寡言的年輕舉子,名叫戚子安。
相比起一甲三人的鎮靜,戚子安則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穆空青回想起他那不善言辭的模樣,如今卻要被迫在這麼多人面前唱出數十人的姓名,難怪他接過黃榜的手都在發抖。
不過傳臚大典乃是盛事,戚子安若是在此時掉鏈子,那他的腦袋八成也得一起掉了去。
戚子安深吸一口氣,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黃榜,只當自己周遭無人,大聲念出榜上之名。
好在有幸在金鑾殿上被報出姓名的,只有一甲並二甲的寥寥數十人罷了,三甲同進士並無此殊榮,戚子安也不必再多受折磨。
午門居中向陽,位當子午。
午門正中開三門,兩側各有一掖門。
文武百官自東側門入,王室宗親自西側門入。
而這中門,天下間除了帝後二人外,便只有殿試一甲三人遊街時,可自中門出宮。
傳臚大典畢,午門大開。
一甲三人至後殿換官袍,余者簪花,自東側門出。
穆空青翻身跨上金鞍紅鬃馬,率一甲三人,從這紫禁城的中門穿過。
瓊林宴上飲,打馬御街前。
穆空青踏上前門大街,迎面就叫一叢杜鵑砸了個劈頭蓋臉。
穆空青一臉震驚地朝那杜鵑的來處望去,只見一茶樓二樓的窗戶已經匆匆合上,唯有一截粉白衣角被壓在窗縫間。
都道如今禮教嚴苛呢?
隨後穆空青便知曉了。
確實是少有女眷敢在街邊當眾示好,可這大街兩旁的酒樓茶館上,可都已經叫人給包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