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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發的是草案不假,可那是全部下場的學子都要來看的東西。
哪怕是院試之後正式發案,也不會有比今天人更多的了。
周勤看著穆空青一臉無言,不禁笑道:「不若還是我去看看?」
穆空青搖頭:「罷了罷了, 晚些再來吧。」
他此來就是想親眼瞧瞧,若是還要周勤去擠,那同以往也沒什麼差別的了。
穆空青說要晚些再來, 現下也不可能直接轉頭回府。
他念著自己昨天早晨沒能逛成的集市, 心想那半路攔人的小孩若是身上沒銀子,餓了這麼兩日, 也總該回秦家了。
穆空青稍猶豫了片刻, 還是決定再去集市逛逛。
別管他回沒回,沒理由為著這麼個人集市都不敢去了。
這回穆空青倒是沒在集市碰到什麼不想見的人,卻在集市外的巷角發現了那個熟悉的,灰撲撲的身影。
那小孩手上拿著半塊髒饅頭, 正背對著外頭,小心翼翼地將饅頭髒污的外皮撕去,只吃雪白的內里。
穆空青瞧了只覺得這人矛盾得很。
這人分明不是落難,卻餓到只能撿髒饅頭吃。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 還不忘矯情兮兮地把饅頭外面撕了。
眼看著小孩盯著手上剩下的饅頭碎,滿臉都是不舍和抗拒交織的複雜情緒,穆空青想了想,同周勤低聲耳語了幾句。
周勤點點頭,將穆空青送去了考場外的茶樓中等候。
而另一邊,已經餓得頭暈眼花的秦以寧,幾乎快要控制不住地,去將那灘髒兮兮的饅頭屑也吃下肚了。
就在秦以寧思考,是再挨幾天看自己會不會餓死,還是吃了這些髒東西賭一把自己會不會病死的時候,一陣堪稱勾魂奪魄的香氣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秦以寧覺得,八成是有人剛從集市里買了吃食,然後從這兒路過了。
她把頭埋得更死了。
只要不去看,就不會想吃。
只要不想吃東西,就不會覺得餓了。
可是那股香氣就這麼一直都漫在她四周,怎麼都散不去。
秦以寧被飢餓感折磨地喉痛燒痛。
她實在忍不住了。
那人能在這兒站這麼久,說不準就是個善心的呢。
能從人手中騙個饅頭也是好的啊!
於是秦以寧便小心翼翼地朝身後望去。
她儘量將自己蜷縮起來,好顯得更加無害,一會兒也能多搏些同情。
誰知出人意料的,她的身後連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兩個還散著熱氣的,被包裹在荷葉中的大包子。
秦以寧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將那包子拿了起來。
做完這些動作之後才反應了過來,一臉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見四周確實沒有人的模樣,她看著那包子的眼神簡直能放光!
秦以寧情不自禁地做出了吞咽的動作。
天知道她和下人失散之後,已經多久沒吃過熱食了!
她本是廣宗何家的嫡出小姐,生母乃是廣平秦家家主的獨女。
須知以秦家的門第,家主的獨女便是做皇子正妃,也是夠得上的。
何家本就不及秦家多矣,她父親又是個不能繼承家業的幼子。
能娶到她母親,全是看在他當初立誓絕不納妾的份上。
誰料如今二人成親不到十年,便有個自稱是她父親外室的女人,領了個比她還大的孩子上門。
她母親這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來,丈夫不僅在外頭養了人,她公婆也對此事一清二楚,甚至還一塊兒幫忙瞞著。
於是她母親一怒之下便直接拉著嫁妝回了秦家。
秦家勢大,她母親又受寵,便直言威逼道,要麼她合離,何家允秦以寧改姓跟她回秦家生活。
要麼她一直占著正妻的位置,將來何家給她丈夫的一切,都是她與她女兒的。
那個外室和私生子哪一日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頭了,且看官府認不認這二人的戶籍身份。
雖然秦母未曾明說,可那話中之意也明白得很。
這都直接提到丈夫的財產歸屬了,可不像是只想解決外室和私生子的模樣。
何家自知理虧,再被這麼一威脅,也只得妥協,簽了合離書,送去了秦家。
而秦以寧此番出行,也是要回到秦家,同母親一起生活的。
誰知那何家,或者說她父親,竟是這般膽大又心狠!
他情願叫秦以寧死在路上,也不願這孩子活著回到秦家,讓他成為笑話。
秦以寧一路遭了無數起意外,最後在一次混亂中,她被追得同秦家派來的護衛失散了。
後來她好容易進了清江府城,本以為到了這裡就可以聯繫上本家的人,卻不想連本家的店鋪附近都有人蹲守,先前還險些直接將她抓住。
她不敢往那些人手上撞,就只好在集市附近遊蕩。
這裡人多眼雜,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碰上她認識的掌柜或管事。
誰曾料想她遇到的第一個難題,竟是沒東西吃!
秦以寧對著那兩個來歷不明的包子,用盡了生平最大的毅力,撕開了包子皮,只將其中的餡料吃了。
這可是肉餡的包子啊!
那柔韌的外皮撕開後,裡頭甚至還滴下了晶瑩泛黃的油水!
秦以寧近乎貪婪地將肉餡和油水吸了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