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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以寧見穆空青被自己問住了,不由想起母親的話來。
「穆大人自己也不知道嗎?」
穆空青被這姑娘問得頭痛。
他揉揉額角,嘆道:「姑娘今日來此究竟為何,可否明示?」
秦以寧自認為了觀察穆空青,這些天來已經足夠迂迴婉轉了,眼下聽了穆空青這麼說,也不多繞彎子,直接就掀開了話頭。
「既然穆大人沒有心上人,不如與我合作吧?」
穆空青剛經歷過穆白芍的事,不用多想,就明白了秦以寧口中的「合作」是何意。
穆空青委婉提示道:「姑娘,這種事,還是同父母商議一下的好。」
穆白芍能先斬後奏,是因為她先前已經在漠北有了立足之地,而且家裡也管不著那麼遠。
而他眼前這位,明顯便是出身不凡,父祖八成就是京官,自己日後的同僚。
就是找「合作」對象,也不能找個父母眼皮子底下的吧?
秦以寧並未立即答話,而是同穆空青道:「我先前在江南時,意外同何將軍家的小姐有了些交情,也知道了你姐姐的事。可惜祖父不可能應允我嫁給一個無親無族的將死之人,我又不願意一輩子被困在後宅之中。」
準確地說,穆空青對於穆白芍為了自立女戶而嫁人這件事的態度,才是讓秦以寧今日來到這裡的原因。
秦以寧清楚,穆空青這樣的人太少太少。
她若是錯過了這一個,可能一輩子都再尋不到下一個了。
嘗過自由的滋味,秦以寧寧死都不願回到那窄小的後宅中。
更別說困在那裡一輩子。
母親可以毅然決然地合離。
是因為她的父親是整個秦氏家族的掌權人,也是秦氏唯一的倚靠。
但是她秦以寧不行。
哪怕她的母親手上有著秦氏一族泰半產業。
可只要秦家在朝堂上的頂樑柱不再是她的祖父,秦以寧就沒有任性的資本。
士農工商,偏偏女兒家不能入朝堂。
只這一點,秦以寧就必須要做出妥協。
於是她找到了穆空青。
若不是這份對自由的渴望,若不是這份對既定未來的不甘。
秦以寧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又哪裡來的勇氣支撐她,來到陌生男人的房間裡,詢問他是否願意娶自己。
秦以寧站起了身,以男子身份對穆空青行了揖禮。
「穆大人,我看過你那兩篇海貿策。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應當沒有行商的經驗吧?」
秦以寧看著穆空青的目光灼灼。
「我如今雖然只有十六,但也主管秦氏一族東南之地的商貿往來三年了。穆大人應當知曉我並未說謊。」
穆空青當然知道。
他明知道秦以寧是女子,自己不應該與她有任何交集,卻還是屢屢被她話中所提之事吸引,幾次同她交談。
穆空青也當然可以感受到。
她絕不是甘心被困囿於後宅,一生相夫教子,做個賢妻良母的。
這樣的結局,對於眼前這人來說,太過可惜,也太過殘忍。
穆空青話鋒一轉:「姑娘讀過我寫的海貿策?」
秦以寧笑道:「大人曾言『馬足出群休戀棧,燕辭故壘更圖新。』穆大人想要出去看看,而我手中恰好有船。」
穆空青也笑了。
是他先前著相了。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能屢次同他接觸,現下還能出現在這裡,家中怎麼也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穆空青問道:「我記得姑娘先前說,是陪母親一起出遊的?」
秦以寧行了個女兒拜禮:「母親此刻正在房內,穆大人可是有意拜訪?」
穆空青搖頭。
「在此之前,空青還一事相問,還望姑娘如實相告。」
秦以寧見他神色凝重,也不由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事關重大,今日這番交談,說不準就能影響她的一生,由不得秦以寧不為此提心弔膽。
穆空青對上了秦以寧的視線。
他也同樣鄭重其事地對秦以寧施了一禮,口稱冒犯。
「還望姑娘恕罪,在拜訪令堂之前,此事在下不得不問。」
秦以寧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連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凝滯。
她靜靜地等待著穆空青發問,卻聽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不知姑娘姓甚名誰?」
第95章 一趟行程
在得知秦以寧的這個秦, 就是廣平秦家的那個秦時,穆空青居然沒有後悔。
當年他在去往江南文會的路上,曾經遇到過一夥夜襲官驛的賊人。
據同行的張華陽所言, 被襲者乃是大理寺卿秦大人的家眷, 有八成可能是秦大人的獨女或外孫女。
或者, 現在可以直接稱她為孫女。也就是面前的秦以寧。
至於原因, 則正合了秦以寧先前所說的那般,她們母女手中, 掌握著秦氏一族大半產業。
穆空青還記得,張華陽當時也同他提過那位秦夫人。
也就是現在正在他面前的這位夫人。
因著丈夫背信納妾,便毅然決然地帶著女兒合離。
回到秦氏之後,她頻頻整改秦氏一族庶務, 將原本只能稱得上一句清貴的秦氏,變成了廣平一帶的富庶大族。
就連穆空青手上的那筆分紅,能在續簽契書之後大到讓周秀才出手遮蓋, 以防給穆家招災的程度, 也少不了秦夫人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