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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被從睡夢中吵醒還能保持心平氣和的。
負責值夜的那考官衣服都未穿戴齊整,便匆匆趕到拉鈴的號房。
見這裡什麼事都沒有,唯獨穆空青好端端地站在那兒,那考官登時便是一通斥問。
「你可知無事亂拉鈴,是算作擾亂考場秩序,要被逐出考場的?」
這夜裡下的雖是小雨,可架不住雨點細密。
那考官來得匆忙,甚至沒能顧得上打傘,此時再有人想起為他撐傘時,他面上已經凝出了一顆顆水珠,正順著長須下落。
穆空青也知此事嚴肅,當即對著這位考官深深一揖道:「非是學生有意作亂,而是有賊子潛入了考場。」
潛入考場!
這話一出,那考官登時便沒了同穆空青計較的心思。
外頭下著雨,考生們都避在號房裡,也沒有那好事之人頂著雨出來看熱鬧。
畢竟這個時候,風寒可是能要人性命的。
穆空青周邊幾個號房,聽見穆空青所言後,皆是譁然。
這些號房可沒什麼隔音可言,考生們就這麼議論兩句,也能傳遍整個考場。
考場中進了賊子,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前朝便有出現過有考生串通江湖遊俠,夜間偷偷傳遞文章作弊之事。
現下一聽穆空青說見到有人夜入考場,不少考生立刻就敏感了起來。
這可是同他們切身相關之事啊!
府試每場只錄一百人,可每場參考者卻有上千的數量,誰敢保證自己就必能取中了?
若是有那心術不正者靠作弊得中,焉知被擠下去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們自個兒?
當下便有周邊號房的考生出言道:「那位兄台可看清楚了?若當真有賊人入了考場,我等今夜便是不睡了,也要將那賊人揪出來。」
這頭話音剛落,又有人應道:「不錯!若當真進了賊人,還請大人將這考場中再搜一遍,免得叫小人有得逞之機。」
先頭那人說話還有幾分收斂,後面這人卻幾乎是挑明了在說,要將那個作弊的給揪出來了。
考官的臉色更難看了。
在他值夜時若當真出了舞弊一事,他自己也難辭其咎。
可現下事情已經鬧開了,能查出來還好,查不出來,他們這些監考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倒霉。
這短短几息間,考場中的燈籠已皆盡被人點亮。
有在外圍巡邏的衙役發現動靜,也提燈趕了過來。
「你等方才在巡視時,可有見人潛入考場?」那考官黑著臉,怒聲喝問道。
衙役見這陣仗,便知此事不小,當即遣人去四處問話,後又回到:「回大人,我等今夜在考場外巡視,並未見有異常。」
那考官又回頭去問穆空青:「你說你瞧見了賊人,可知那賊人是何面貌體態,又向何處去了?」
穆空青回憶了一陣,搖頭道:「天色不明,瞧不清面貌,看身形,應當是個不算健壯的男子。」
至於向何處去?
穆空青思索了一陣。
他將人驚走後,似乎確實未曾聽到他出逃的動靜。
難道那人是周文那樣的行家?
不,不可能。
這個世界又沒有什麼內功心法,那人的外家功夫再出眾,到底也是個大活人。
他見到人後第一時間便拉了鈴,四處都有人朝這邊來。
除非他能上天入地,否則一個大活人,在這考場中怎麼都是藏不住的。
考場中……穆空青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學生拉鈴之後,立時便有巡考之人趕到,若那賊子要出考場,必是會與人撞見的。」
穆空青這裡是提堂號,就在考場正中央,要出去也只有一條大道。
穆空青深知什麼話才能挑動在場考生的情緒,同意大半夜地讓人搜查。
穆空青道:「若是至今都無人見過賊人,那賊人就必然還藏在考場之中。」
這裡是科舉考場,除了號房之外稱得上一句一馬平川。
穆空青說人還在考場之中,幾乎就是在明說,他懷疑人在某個考生的號房裡!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個時候收容賊人,還助其藏身的,定是舞弊之人沒得跑了!
穆空青緩緩勾起了一抹笑,又提示道:「現下外頭有雨,那賊人要在外動作,身上必是沾了水漬的。我等考生自不會在這等時候出號房。那誰人在外頭待過,大人一搜便知。」
這話一出,考場內的考生自然紛紛應和。
無論對方是出於什麼目的,夜闖考場,都不能輕縱了去。
往小了說,他們怕有人靠作弊得中,占了自個兒的位置。
往大了說,若是人家的目的是在考場中放把火,往水缸里下點兒毒呢?
那考官也知此事不得輕忽,得了消息便直接差衙役去搜。
有人大大方方地敞開了,甚至催促衙役動作快些。
自然也有人縮在棉被中瑟瑟發抖,試圖將衣服上的水漬蹭干。
這般無用功,任誰也不會被騙了去。
很快,便有一衙役前來回報:「大人,賊人沒能搜到,卻有一考生渾身濕透,像是在外行走過。」
那衙役身後跟著的從屬,直接將一學子架到了值守考官面前:「我等前去搜查時,這學子正將自己裹在棉被中,口稱自己患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