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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除夕宮宴,朝堂新貴穆空青,無論是從爵位還是從官品上來說,都是要入宮赴宴的。
穆空青斟酌了片刻,還是決定著超品侯爵服,以豐樂伯的身份赴宴。
今年秦老大人也不必費心遣人來接他們了,倒是穆空青派了車馬候在秦府門前。
穆空青乃是新貴,同宮中貴人也無甚交情,自然不會如尋常勛貴一般早早入宮。
他的入宮時間,恰恰卡在勛貴最後,文武朝臣之前,這樣就剛剛好。
今年禮部尚書致仕,文大人順理成章上位。
首輔吏部尚書衛大人致仕,秦老大人便頂了衛大人的位置,只是這首輔之名卻還未落實。因而若是不乘穆空青的車,他要入宮八成也要排在其他閣老後頭。
這宮宴嘛,自然是早些入宮,就少受些罪的。
所以秦老大人自然也就笑眯眯地上了穆府,不,如今應當是伯府的馬車了。
這輛馬車上載著一位新獲封的超品伯爵,外帶一位剛入閣便有首輔之勢的新任閣老,一路行來自然無人敢攔。
這場宮宴下來,秦以寧也連帶著出盡了風頭。
當初所有在她未出閣時對她冷言相待的貴女們,如今便是咬碎了一口銀牙,也不得不面上帶笑同她攀談。
且不說那誥命遠不及秦以寧的,就是誥命品級在她之上的侯爵夫人,也不乏有人心中酸澀。
她們出身高門,嫁的也是門當戶對,她們看到的,更多的是穆空青那精光水滑的後院。
怎麼會有這種男人呢?正妻這麼多年也沒個孩子,他居然半點都不著急,家中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聽說連身邊帶的都是小廝。
若這人如今落魄,迫於妻子娘家威勢不得不潔身自好也就罷了,可偏偏他比誰都能耐,卻依舊愛重妻子。
這當真是什麼好事都叫秦以寧給占了個全!
一時間,那吹捧的、拈酸的、羨慕的、陰陽怪氣的,各類言語都叫秦以寧聽了個遍。
後殿都是如此,前殿赴宴的穆空青和秦老大人,便更不必說了。
這二人湊在一塊兒,那便是當今最為炙手可熱的存在。
想當年這兩家結親之時,甭管那閨秀們是怎麼想的,這些高門的掌權者們,都大多覺得他們一個寒門出身,一個家風不正,屬實是勉強湊做一對罷了。
如今再看看,無論是首輔家的孫女婿,還是伯爺家的當家主母,能撈到哪個都是血賺。
可惜了,人二位自個兒結對了,旁人便是再扼腕,也於事無補了。
能赴宮宴的貴人們尚且如此,到了年後人情往來,親朋上門拜年時,旁人便要更熱情幾分。
不僅是來穆府上拜年的人絡繹不絕,就連穆空青去到秦府拜年時,都要被人拉著好生恭維一番。
穆空青剛從前廳擺脫了前來拜訪秦老大人的賓客,後腳就見秦以寧靠在自己閨房裡賞梅。
他走到秦以寧身邊坐下道:「你倒是清閒。前廳那幫人分明是來拜訪祖父的,結果祖父有客暫不能見,他們便拉著我不放。」
秦以寧給他倒杯熱茶,笑道:「後院有我娘管著,我一個外嫁女自然清閒。再說了,我祖父就我這麼一個孫女,你這孫女婿替祖父待客,又有什麼稀奇的?」
說到這兒,穆空青忽然想起來了:「祖父先前不是說要過繼一個嗣孫?人選可有了?」
秦老大人深愛亡妻不願續娶,可秦家主支的香火卻不能斷在這裡。
即便秦老大人疼愛女兒和孫女,也還是決定要過繼族中男丁。
秦以寧在理智上知曉這是應當的,但心裡對這等世情還是有些難過。
好在穆空青一直勸慰她,說是秦老大人這麼板正的一個人,在女兒和孫女的事情上,也沒有因著世俗禮教而讓她們受委屈。
如今想要個嗣孫日後好給他摔盆,也不過是為著些神鬼之說罷了,並非是覺得她不如男兒。
秦以寧接受了這個說法,心裡頭也好過了許多,如今提起嗣孫的事,也能保持心平氣和了:「聽說人選已經有了,就等今年秋闈,哪個得中便過繼哪個。」
這近乎明碼標價選繼承人的架勢,也是讓秦以寧心中好受的原因之一。
不過說到這兒,秦以寧又不禁輕嘆一聲:「若是我也能科舉入仕便好了。」
她的聲音很低,穆空青卻聽清楚了。
穆空青撫過她的肩頭,輕聲道:「會有那一天的。」
秦以寧身上的某些特質,很像是他大姐穆白芷。
不同的是,穆白芷看著溫和沉靜,實際上卻最是堅韌叛逆。
當初她因男女之事遭難,二話不說便自梳明志。
後又因家中對她無情,及笄之年便敢孤身一人背井離鄉,而後十年也再未回去瞧過一眼。
而秦以寧卻是瞧著離經叛道,可實際上,她還是支被拴著細線的風箏。
只要她還在乎秦家,還在乎秦老大人,這根細線她就不能掙脫,也不敢掙脫。
這二人的出身經歷截然不同,但她們心中的那團火氣倒是一模一樣。
穆空青盼望大炎國富民強,盼望這片土地不再遭受苦難,盼望天下百姓衣食無憂,也盼望他親愛之人所經受過的困苦,不要再有旁人經受。
翻過年去,秦以寧給穆空柳調了一隊人手,隨她一同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