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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這平頭百姓家裡,若是同長輩談什麼隱私、尊重,只能叫人覺得你瘋魔了。
穆空青只能在心裡同他二姐道了聲歉,帶著背了個小包裹的穆四丫進了穆二丫的房間。
「這是我二姐的屋,你先跟這等會兒,看她回來怎麼說。」穆空青將穆四丫的小包袱放在案桌上,給穆四丫倒了杯水。
原先在穆家村里,穆家四個年紀大些的姑娘就是住在一個屋的。
現在來了鎮上,穆四丫在穆二丫的房間裡,也沒有半點不自在,連穆二丫習慣把衣裳放在床頭哪個箱子裡都知道。
她也不搭理穆空青,自顧自地收拾好了衣裳,順便還從包袱里掏出了一摞紙遞給穆空青。
「喏,都是你前些日子帶回去的。」
穆空青接過來一看,正是他手抄的一些啟蒙書。
自他來鎮上之後,只有偶爾回穆家村時,才能捎上一些手稿回去。
有書,也有不少是他記下的釋義。
穆四丫是真的很聰明。
只憑著穆空青帶回去的這些手稿,她也能學個七七八八。
每一回穆空青回家,她都會一臉淡定地告訴他,她學完了。
然後秉著拿人手短的態度,跟穆空青簡單說兩句穆大丫和穆三丫的進度。
這麼算下來,穆空青但凡一得閒,就手把手教著的穆二丫,進度都不如自學成才的穆四丫。
「你將這些帶來這裡,大姐她們看什麼?」穆空青翻翻那疊手稿,確認是家裡的全部手稿了。
為了防止被家裡人發現,他每次回去,都會悄悄將她們已經學完的那部分帶回來。
最近一次回穆家村是在一個月前,帶回去的正是《千家詩》的前半部分。
穆四丫沒答他這句話,而是忽然露出一個笑來,說道:「穆空青,我聽到二叔跟我爹他們說的話了。」
穆四丫的話語中,帶著奇特的興奮意味:「我知道你要做什麼。你需要幫手吧?你平日裡要念書,我可以幫你。」
穆空青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拒絕。
他扯著大旗,在李家跟前上躥下跳都得時刻小心。
李家拿他沒轍,卻不代表拿穆四丫沒轍。
這年頭要毀掉一個女孩子,那可再簡單不過了。
穆四丫不滿:「我什麼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我只要你答應我,你日後趕考,讓我跟著一起上路,我什麼都能幫你做。路上我扮做丫鬟也可以。」
這話充滿了莽撞和不切實際的幻想,叫穆空青頭大如斗。
「你先別說旁的,什麼不過一條命,你以為要對付一個人,當真就只能打打殺殺了嗎?」對這種偏執又不講道理的小女孩,穆空青只覺得自己血壓飆升。
「你不為自己想,好歹也為你爹娘想想,為大姐她們想想。」
這年頭,一人犯錯一家連坐。
就穆四丫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萬一被逮住空檔,她遭罪不說,穆大丫她們幾個也跑不了一個壞名聲。
提到穆大丫,穆四丫突然露出一個笑來:「我為自己想了啊。你知不知道,隔壁那個穆大力,他喜歡咱大姐?」
穆空青一怔。
這事兒他還真知道些。
當初他去找豌豆的時候,剛好叫穆大丫撞見他惹禍。
那會兒他就發現,穆大力看穆大丫的眼神不大對勁了。
只不過兩家是同族,雖然血緣已經十分疏遠了,可到底也是同姓,不可能有什麼發展,所以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你說這事做什麼?」穆空青不解。
「那你又知不知道,穆大力偷偷給大姐寫過信?」穆四丫的語氣中,甚至隱隱透著笑意。
「信?」穆空青驚了。
要知道在這個盲婚啞嫁,只遵父母之命的時代,若當真有男女私下裡有了牽扯,那可就是無媒苟合。
放在嚴苛些的宗族裡,無媒苟合,可是能夠動用族規,直接處置了的。
「信上寫了些什麼?」穆空青皺起了眉。
該不會真的是他想的那樣吧?
若是穆大力當真做出了這麼沒有分寸的事……
當初是他教穆大力識字的。
「寫了什麼你想不到嗎?」穆四丫嗤笑一聲。
「那字寫得雖丑,可當真有幾分真心。不過還好,爺爺雖認出信上寫了什麼,卻沒想著要將這事兒鬧去族裡。現下,家裡可都張羅著要給大姐相看人家呢。」
穆空青看著穆四丫那半點都看不出擔憂的模樣,眉心突地一跳。
穆四丫盯著穆空青,問他:「你也不想叫大姐就這麼隨便嫁人的,是吧?」
穆空青看著穆四丫的表情,心裡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他起先不願意這樣想,是因為穆四丫至少還因為大姐的事,對他發過脾氣。
可現在穆四丫話語中隱含的激動,實在叫他不能不多想。
「你究竟想說什麼?」
穆空青對這個心眼比篩子還多的四姐徹底沒了耐心。
「穆空青。」穆四丫緩緩念著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向來心軟。」穆四丫面上的笑愈發燦爛了。
「大姐她今年也才十二歲,就是在村里,也少有這麼早就說親的。」
「要幫大姐也簡單。」穆四丫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對穆空青道:「你看,我說自己識字,就能說服家裡,讓我來鎮上的繡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