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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秀才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問題有什麼不對,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但就算是穆空青這般,一向自詡自己還算規劃清晰的人,都有些無言以對。
他正是連四書都沒學齊全的時候,這會兒就去思考何時可以下場科考,那不叫目標明確,那是好高騖遠。
不過,下場的時間穆空青沒有估算過,卻不代表他沒有給自己的學習進度做過規劃。
只是,周秀才這個人,即便他們已做了半年師生,穆空青卻始終都沒摸清楚他的脾性。
猶疑片刻,穆空青還是對周秀才道出了實情:「學生雖未曾想過幾時下場,但卻是想在三年內……研治五經的。」
以他目前的學習進度來看,明年年初學完四書不成問題。
《論語》共約一萬三千字,《孟子》約三萬四千字,《中庸》三千五百字,《大學》一千七百字。
自上次他偶然答出《孟子》釋義之後,周秀才便會不時給他連帶著講解《孟子》了,如今已粗粗習完《梁惠王章句》。
剩下兩年時間專治五經,這也並非什麼天方夜譚之事。
對於童生三試來說,能將四書五經研讀透徹,史籍雜文略有涉獵,再加上一首過得去的試貼詩,這便已經足夠了。
周秀才聽後點點頭,而後便吩咐道:「既如此,你明日便到乙班進學。」
穆空青雖心中早有猜測,可聽到周秀才親口說出這話時,還是禁不住心下一喜。
他盡力繃住了一張小臉,向著周秀才深深一揖。
周秀才看了他片刻,又道:「乙班如今僅有一人尚未治經,然年末考校卻是五經具考的。」
穆空青登時便覺頭皮發麻。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周秀才說這話時,語氣里含著幾分笑意。
罷了,他這位夫子,從來也不是如面上這般清正之人。
這點他可是早就領教過的。
不過,如何趕上乙班的進度,這倒也確實是個麻煩事。
穆空青眉頭微皺。
周秀才頓了片刻,方才繼續道:「你若是有心,日後旬休之日,便來私塾尋我。」
穆空青倏地抬頭,正對上周秀才難得露出幾分溫和的雙眸。
第二日,穆空青還未到乙班,便在路上碰見了喜笑顏開的秦文啟。
「空青!」秦文啟一見他便湊了過來,硬是把穆雲平擠開,攔著穆空青的肩道:「我昨日還想著咱倆一道升班,日後還能有個照應呢。這下可好,咱倆做不成同窗了。」
秦文啟哭喪著臉,整個人都蔫了吧唧。
秦文啟這人,雖然好同穆空青較勁,卻從未有過妒忌之意。
贏了便暗自得意一會兒,輸了也最多自個兒悶悶不樂一陣子。
這叫穆空青還挺喜歡逗他的。
穆空青拍拍他的肩:「這話說的,你現在可是得叫我學兄了,日後便是要照應,那也得是我照應你了。」
說完,穆空青便一溜煙兒地跑了,圖留秦文啟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反應過來之後,秦文啟羞憤交加地追了上去:「你給我站住!」
「停下停下!這邊快到乙班課室了,你可莫再追了!」
穆空青的小身板哪裡跑得過秦文啟。
眼見著就要被追上了,穆空青急忙叫停。
秦文啟不管,見他停下,當即便要撲過去同他打鬧。
「那不若這樣,過幾日,我請你去我家用晚膳。」穆空青及時開口,止住了秦文啟的動作。
秦大少爺一聽這話,也不想穆家的晚膳是否和他大少爺的口味,當即便一口應下,還喜滋滋地要同穆空青擊掌為約。
「這可是你說的,反悔不得。咱倆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是頭一回請我去你家做客。」
至於邀穆空青去秦家?
秦文啟早不知提過多少回了。
可惜每一回都被拒罷了。
穆空青笑得神秘:「你且等著便是。」
穆空青當然不會反悔。
他這回等同於是同李成正面對上了,保不齊什麼時候還要被翻出舊帳。
不抓緊時間另找一條船,他怕是連睡覺都不能踏實了。
這回的事情雖說叫李成栽了個跟頭,但歸根究底,都是因著周秀才的突發奇想,才叫穆空青避過這一劫。
否則,哪怕穆空青當場默出紙條上的內容,他身上的污水,怕是都難洗清。
況且這次是升班考校,他尚有辯解的機會。
下次若是在科考之時再來上這一遭呢?
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穆空青的目光在秦文啟身上打了個轉。
還好,他曾留意過秦家酒肆的動向,那可不像是只安心做個酒肆的模樣。
旬休那日,穆空青特意同周秀才告了假。
「空青,你這同窗當真要來咱家嗎?」孫氏有些不安地搓搓手:「要不,娘給你些銀子,你倆去外頭酒樓吧。」
這半年來,「神仙酥」的大名,可以說是傳遍了清水鎮。
莫說是臨近的清溪縣城了,就連隔壁縣城都有人慕名而來。
不過這方子機密,孫氏不敢請外人幫手,便只能在農閒時,叫上家裡人來鎮上幫忙。
因此生意雖好,可能賺到的銀錢卻也有限。
再加上穆空青開始練字後,在筆墨上的開支愈發大了,孫氏自然不敢拋費,便一直都住在這小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