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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多謝了。」穆空青接過那碗熱水一飲而盡,又同那考生施了一禮。
那考生鬆了口氣,匆匆回禮之後便忙不迭地回了號房。
穆空青見他如釋重負,好似被人嚇到的模樣一時無奈。
這人年歲不大,好歹也是個年輕舉子,如今應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也不知是如何養成這般靦腆性子的。
不過叫這舉子一碗熱水送來,倒是給了穆空青些許作詩的靈感。
單單寫雪景,自然很難寫出什麼花樣來。
但若是寫雪中送炭之情,倒是可以為詩作增色不少。
哪怕本屆會試的主考官已經明著不在意詩作了,但能往好了寫,自然沒必要糊弄過去。
穆空青略一思索,作好了一篇五言八韻詩,卻沒急著修改謄抄。
他今日的主要任務還是經義。
至於這篇詩作,算是意外之喜,不宜因此花費太多時間,打亂自己原有的步調。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穆空青的第二篇經義也已成型。
用過午膳,穆空青將昨日剩下的一篇四書文、已經寫好的兩篇經義統統謄抄上答卷之後,借著最後一點天光,將最後一篇經義的初稿也完成了。
而後天色漸暗,又是煮湯鋪床一套流程。
這次穆空青可以確定,不是他的錯覺,而是今日真的降溫了。
昨夜穆空青好歹還能睡上一夜,今夜卻是半夜就直接醒了過來。
號房外頭的北風呼嘯,嗚嗚聲不絕於耳,宛若一群正欲擇人而食的草原狼。
穆空青盤算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木炭,還是決定再燃上一根。
幽幽的炭火生起,小小的號房內也多了些許暖意。
穆空青將小陶爐放在了木板床下方,自己又切了一小塊湯塊,直接含在了口中。
辛辣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一股熱意也由胃部蔓延開。
穆空青縮回棉被裡合上雙眼,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過第二日早起時,穆空青敏銳地察覺到,考場中隱隱飄起了一股湯藥味兒。
伴隨著這股湯藥味的,還有時不時就會響起的咳嗽聲。
居然還有舉子直接帶藥上考場!能有這般奇思妙想也是難得!
而且還真帶進來了!
穆空青登時便覺得自己這群人的羊湯算不得什麼了。
會試第一場的最後一日,穆空青用一上午的時間將所有需要避諱處都細細查了,再修過最後一篇經義和制帖詩。
待到午後,穆空青謄抄完畢,拉響號房門口的鈴鐺。
小吏照例糊名、封匣,引著穆空青到了龍門前。
會試所考的內容說是與鄉試相差無幾,甚至穆空青在會試第一場的作答進度,還要略快過鄉試一步。
可事實上,走出考場的那一刻起,穆空青便能清楚地感覺到,會試所消耗的精力比起鄉試來,要多上數倍有餘。
穆空青回了客棧,沒有去尋同窗友人,沒有同人談論題目,埋頭便睡了個昏天黑地,知道第二日晌午方才清醒。
而穆空青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尋小二備上熱水,好好泡了個澡。
這狀元樓的小二機敏,見穆空青洗完了,甚至不用他多做吩咐,便上了一桌清淡的飯菜來。
穆空青用完膳食,這才有種重見天日之感。
他走出房門,便能聽到樓下大堂中傳來一陣喧囂。
細聽一陣,是一群考生在爭論一道四書文的破題法。
穆空青也不下樓,就在樓上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含含混混地聽樓下考生爭辯。
明明他這幾日也沒說過話,但卻總有一種他同人滔滔不絕聊了三天的疲憊感。
這會兒的穆空青,是一句話都不想多說了。
也是佩服樓下的那些學子們,這個時候還能有精力同人探討考題。
不一會兒,楊思典等人也陸續走出房門來透風。
穆空青靠在窗邊,冬日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生出幾分憊懶之意,見了楊思典等人,穆空青也只是抬手招呼了一聲。
持續幾日高頻率地作文章,累的不止穆空青一人。
別說是楊思典了,即便是平日裡話多的趙仟,這會兒也是一副慵懶姿態,完全不欲開口多言。
而張華陽此時更是不見人影,怕是還在家中睡著。
三人在窗邊坐了一會兒後,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
也不談考題,只說自個兒在考場中遇到的趣事,最後再玩笑般提上一句:「可千萬莫要再來第二次了。」
便各自散了回房。
明日凌晨還要入貢院考第二場。
無論此時困不困,為了明早的精力考慮,也都得逼著自己休息。
穆空青等人走了,他們隔壁桌的兩個清秀少年卻開了口。
「小姐……」青衫少年一開口,便是清脆的女生。
秦以寧瞪了她一眼:「玉棋,你跟了我這些日子,怎的還是不長記性?」
那被喚作玉棋的少女有些驚慌地低下頭,小聲道:「少爺,玉棋知道錯了。」
這丫頭素來膽子小,平日裡都是在家中伺候的,鮮少跟著秦以寧出門,所以秦以寧也不欲多為難她。
秦以寧只點點頭:「你想說什麼?」
玉棋猶豫了一會兒,又壓了壓聲音:「少爺,您來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