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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穆空青同行的尤明澄格外捨不得這位學兄:「華陽兄這一去, 也不知能不能再回書院了。」
穆空青:「你可說點兒好聽吧。」
進京會試後若是不回書院了,那基本都是一舉高中了。
永嘉書院此行的這幾十名學子中,估計沒人希望在放榜後自己還得回到書院學上三年的。
尤明澄毫不在意地笑笑:「那就希望我三年後能與你一同進京,去嘗嘗華陽兄家那位大廚的醃肉手藝。」
尤明澄這話說得走心。
在接下來的半年裡,書院中這些年輕秀才們,就如同彼此競賽一般,一個比一個用功。
有意鄉試的學子們埋頭苦學,被罰的就成了新入書院的那群學子。
尤明澄在百忙之中,還不忘同他新結識的朋友介紹南苑門前的那片桂湖,還特意囑咐人家要卡著入夜之後、宵禁之前的那段時間去,說這些都是學兄通過血淚教訓積攢下的經驗。
聽得那少年眸中流光溢彩,看著尤明澄的目光中滿是感激。
然後毫不意外地,穆空青在搭建號房的隊伍中,見到了那少年學子的身影。
穆空青感嘆一聲,回了學舍之後揮毫潑墨,為永嘉書院的這般傳承留下了一篇篇頌詞。
七月季考過後,穆空青又去見了楊山長一次。
他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寫過的清江府鄉試題全部帶上,在楊老山長哪兒磨了整整一天。
第二日,穆空青便收拾好了行囊,與楊思典一起踏上了回鄉的路。
從永嘉縣到清江府,基本都是先去江都,再由江都碼頭轉水路北上。
只不過因著風向和水流的緣故,由江都到清江府的水路,往往不如由清江府南下那般順暢。
穆空青當初從清江府到永嘉,用了約莫半月的時間。
此行為保險起見,兩人足足提前了一個月出發。
穆空青沒有帶書,反倒是帶上了自己的幾本手記,以及他抄錄下來的清江府歷代解元答卷。
楊思典倒是帶上了幾本注釋手書。
兩人在船上時,時常互換書籍、探討學問,穆空青也看過那幾本注釋,與當初楊思典贈予他的那三本注釋,應當是出於同一人之手。
這幾日風向不佳,船隻行進速度慢了不少。
穆空青與楊思典帶上船的書都看得差不多了,兩人也不好見天地待在屋裡,便時不時出來甲板上看看沿路的風光。
此時正是鄉試時,南下求學的北方學子也都紛紛返程,穆空青他們所處的這艘船上,便有幾位同樣是要返鄉參加鄉試的學子。
先前這些學子們大多都關在屋裡埋頭苦讀,少有碰面的時候。
這幾日約莫著大伙兒帶來的書都看完了,船上這樣偶有晃動的地方,也實在不適合動用筆墨,便常有人來甲板上透風。
這麼一來二去的,穆空青也就同他們熟悉了起來。
這其中有一人,該說不說地,同穆空青還當真有些淵源。
當初穆空青在周秀才的私塾中,僅僅只用了一年的時間,便從丙班升到了甲班。
私塾中不服的人不少,但光明正大地提出了質疑的,卻只有那一人。
那人名叫王啟敬。
當初周秀才在公布升班考校的成績時,王啟敬曾當眾提出想要看看穆空青的答卷的要求。
在看完答卷後,王啟敬也毫不猶豫地向穆空青道了歉。
若非今日王啟敬主動提及此事,穆空青都快忘了還有這一遭了。
「王兄此番回清江府,可也是為了鄉試?」穆空青好奇道。
他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年他離開清江府時,王啟敬還在乙班呢。
王啟敬的話語中帶著感慨:「當年托賢弟的福,我才能沉下心來專心學問,一舉過了院試。」
也不知是穆空青在永嘉書院見得多了,還是自己的學問精進了的緣故,他現在再去看清江府院試,只覺得都是考驗基本功的東西。
不過能在短短几年內,從甲班都夠不上的水準到直接過了院試,可見王啟敬中間下了多大的功夫。
與王啟敬同行的,還有他在書院的幾位同窗。
因著都是清江府人,所以幾人都還挺聊得來。
熟悉之後,眾人又開始交換起隨身攜帶的書籍。
楊思典表明自己的注釋本不大方便外借,就未曾參與進去。
這倒是叫穆空青更加好奇,這注釋究竟是何人所作。
畢竟當初穆空青詢問他可否換書時,楊思典還曾說過,將這書借予他,其實也並非全是因著他們倆的交情。
只是穆空青在繼續問下去時,楊思典卻只說此事他也不好開口,旁的就什麼都不肯說了。
船到清江碼頭時,甚至還不到午時。
去府城官署報了名後,穆空青算了一下時間,便同幾人告別。
若是這會兒他能抓緊時間趕路,說不準還能在宵禁前趕到清水鎮。
其他人有要在府城中暫住一晚的,便結伴而行。
有同穆空青一樣的,便也各自離去。
楊思典家就在府城,自然無法與穆空青同行。
而王啟敬根本不會騎馬,此行就預備直接在府城住下。
最後便只余穆空青一個人,頂著烈日在官道上趕路。
好在這馬兒不暈船,即便是在船上待了半個月,下來吃些新鮮草料,也能立時精神抖擻,載著穆空青一路飛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