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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咽了口唾沫,顫顫道:「是……是小人帶了個泥人兒,掉進窖里去了。」
穆空青聽到泥人時,連眼神都不禁亮了幾分。
若是這樣,那這過程便能對得上了。
只是不知道少了哪一步,導致這水泥不似後世那般堅固。
穆空青雖然不知是什麼原因,但瞧著那漢子一臉要哭了的表情,他也不好再多問什麼。
他明日還有早朝,今夜必不能歇在城外,所以時間趕得緊。
穆空青招來管事,吩咐管事將那單獨留出來的爐窖給他用,再叫兩個燒過磚瓦的匠人來。
穆空青將水泥成品同他們描述了一番,並許諾若是能燒得出來,便予他們每人千兩白銀。
不同於另兩個匠人的狂喜,那姓蔣的中年漢子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穆空青看看天色,只吩咐管事好生看著,要旁的材料都滿足他們,便要離去。
而在他身後,管事瞧那姓蔣的中年漢子還愣著,當即恨鐵不成鋼般地拍了他一下。
「方才主家說的話你可都記著了?怎的這般憨愣?」
漢子這才回了神,磕磕巴巴道:「這大人,大人不罰我的嗎?我家丫頭那泥人兒……」
管事雖不知曉穆空青要他們燒的「水泥」是何物,又有何用,但主家的話,他們底下人聽著便是了。
管事瞪他:「你家丫頭那泥人兒,怕還當真成了你小子的運道。」
說完,管事又沖餘下兩個匠人道:「先頭李老四他們幾個燒出玻璃,那得了主家多少賞銀,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心裡可都有數兒了?」
那兩個匠人只消想想李老四幾個如今的日子,那臉上的笑便壓都壓不住。
一個機靈些的匠人開口道:「您老只管放心吧,我等都是給主家做事的,那必然是得盡心盡力。我張六兒燒了那些年磚瓦,經驗老道著呢,主家要啥我都能給燒出來。」
管事笑罵一句:「能耐得你。」
水泥的事也算是摸著門路了,穆空青當晚睡得格外好,連第二日清晨起來上早朝時,都顯得格外神采奕奕。
然而穆空青的好心情沒能持續太久。
早朝剛開始,吏部的奏事尚未開頭,便被一聲急報打斷。
此處乃是太和大殿,文武百官奏事之時。
能夠在此時此地叫出一聲急報,而不被侍衛拖下去的,便只有一件事。
軍情。
幾乎是下意識地,穆空青就想到了穆白芷曾同他提起過的蠻族異動。
果然,邊關不太平了。
不是每年入冬都來打秋風的那種小偷小摸。
沖入大殿的流星馬跪撲在地,頭上的羽翎昭示著此次軍情緊急。
那人的手指被凍得烏黑,面色慘白如紙,唯有乾裂的唇間滲出幾點猩紅。
他從懷中艱難掏出的紅綢,卻從他僵硬的指尖落下。
他沙啞的嗓音在大殿中響起:「陛下,北地蠻族犯邊,城外七村三鎮無人生還,將軍被火器所傷。」
那流星馬的聲音裡帶上了抑制不住的顫抖和哽咽。
「漠北城危。」
第108章 一塊水泥
漠北城危。
短短四個字, 穆空青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他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穆空青微微闔眸,用最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
無事的。
穆白芷她們是七日前出發的。
天寒地凍,還帶著個老婦人, 沒那麼快到漠北城的。
況且, 穆白芍手下還有個商隊在。
常年出入邊關跑商的人, 怎麼說都有兩把刷子, 必定會給穆白芍二人傳信的。
穆空青心頭萬千思緒都被強按了下去,將注意力轉到了旁的地方。
比如——火器。
穆空青沒有聽漏那一句。
將軍被火器所傷。
大炎之所以能壓著北蠻這麼多年, 讓北蠻在大炎最虛弱的時候也不敢來犯,一是因著北蠻被大炎開國皇帝揍得不輕,幾十年都沒能喘過氣來。二則是大炎這些年一直嚴苛地控制著銅鐵等礦產的流出,更別說火器這種熱武器。
原本最強大的那支草原部族, 早先就被拆得七零八落,殘餘族人統統都被趕到了極北平原上,見天兒地在凍土區里找草場, 自己活著都艱難, 一到冬天都得集結勇士豁出命去打秋風,才能讓部落里的女人孩子活下來。
偷摸沾點兒便宜就得了, 只要他們不主動宣戰跑來攻城, 大炎也不可能跑到極北平原上逮人。
這麼大片兒地方,能不能逮得到還是兩說呢。
可如今,北蠻手裡居然有了火器。
穆空青在廣粵時曾見過,如今的火器還停留在火繩槍、虎蹲炮的水平, 連燧發槍的蹤影都沒見著。
以大炎對火器管控的嚴謹程度,北蠻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到大批火器,這個可能也近乎於零。
至於他們自己造火器?
這比永興帝窮瘋了直接把火器賣給北蠻的可能性都低。
既如此,北蠻又是哪裡來的信心, 敢在這個時候大舉進犯呢?
此事不僅是穆空青能想到。
幾乎是在那流星馬話音剛落的一瞬間,永興帝的臉就黑了。
「京城戒嚴,傳令西北大營增援。」
永興帝的目光掃過殿下的文武百官,最終的目光停留在文官之首,卻是什麼話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