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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雖不知提刑按察使司為何,但也都點點頭,並未插話。
穆空青輕描淡寫:「或許正是因著李家為富不仁,叫提刑按察使司查出了些旁的東西,這才一家子都下了大牢吧。」
穆老大也是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碗盞都跳了跳,面上儘是喜色:「當初梅花沒了,我就知道這李家一家子都沒個好東西!如今落得這個下場,當真是該!」
何止呢。
穆空青端了杯水。
如無意外,李家一個謀逆的罪名,定是逃不掉的了。
屆時押送刑場,還有好一出大戲可看。
事發匆忙,上頭那位也不可能會相信,一個小小商戶,竟敢聯合縣令私採鐵礦。
就是不知道那兩位皇子的尾巴都收乾淨了沒有。
瞧著李家下獄的速度,八成是有人來不及拾掇了,一心想著趁早結案呢。
這些話現在沒法說,穆空青只道:「我後頭還得去鎮上,跟著老師繼續讀書。待李家的判罰下來了,我再給家中送信。」
穆老頭也點頭,算是信了這個說法。
穆空青看現下還算輕鬆,便問了一句:「爺爺,我如今身上有了功名,也算成人了,不若我們明日去看看梅花姑姑吧,將這消息告訴她,也算是叫她瞑目。」
「這咋行!」穆老頭還沒說話,孫氏便忍不住開口了:「你一個小娃,咋能去看枉死的女人!」
孫氏說得雖不好聽,可這卻是村里人公認的。
都說還沒嫁人就死了的女人怨氣最重,小娃娃身上的陽氣又不夠,萬一叫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那可就是要命的事!
穆空青也知曉村里這些講究。
他自己雖不信,可耐不住家裡人害怕。
所以為了叫家人安心,先前家裡人攔著他不讓去,他也沒硬要跟著。
可現下不是有個現成的由頭了嗎。
「娘,我現下有了功名在身,那便是有文氣護著了,百邪不侵的。」穆空青一本正經地信口胡說。
孫氏不懂這些,只能去瞪穆老二,叫他好好管管他兒子。
穆空青的說辭雖然荒唐但卻有用。
穆老頭思量了一會兒,覺得這說辭有點兒道理:「這說得到也不錯。你都考過府試了,可見是有氣運護著的。是該去拜拜。」
若不是怕老二媳婦鬧起來,穆老頭想說的其實是女兒在天上護著孫子呢。
旁人家的姑娘去了,穆老頭也能跟著說一聲晦氣。
可輪到自己家姑娘身上,他是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孫氏攔不住人,只能一個勁兒地找東西給穆空青「防身」。
什么正月十五在街上買的紅繩,拜灶王爺時剩下的半截香,最離譜的是,連穆空青小時候的尿片都被她找了出來,還信誓旦旦地說上頭有童子尿。
這話說得穆空青汗毛倒立,恨不能躥出三里地去。
最後穆空青實在遭不住了,直接躲進了自己屋子。
穆空青屋裡三個大男人呢,孫氏也不好直接闖進來把人逮走。
第二日穆老大和穆老二還要忙地里事,只有穆老頭帶著穆空青往村外去。
周勤三人不放心,便遠遠地跟在後頭,一行人也算惹眼。
有了昨晚穆空青那番話,趙氏自然一早就去外頭找人閒嗑牙了。
這會兒村裡的風向又是一陣大翻轉。
別說傳什麼風涼話了,這一路上,人人見了穆空青都要贊上兩句,最好還能再同他拉拉關係。
穆空青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老穆家還要在穆家村過日子,他自然也不能將人都得罪了,於是也都好聲好氣地應下了。
眾人見他態度好,也沒有先前說的那般傲氣模樣,自然更是興奮,誰都想湊上來同他搭搭話。
只是這些普通村民可比昨日的杏仁嬸有眼色多了,見穆空青談興不高的模樣,也都不願招這一瞧便有大出息的能耐人的眼,大多也就是攀談兩句,便就找了藉口止了話頭。
穆空青同人搭話歸搭話,腳下的步子卻從來未曾停過,因而到走出村子,也沒耗多少時間。
穆梅花葬在穆家村往西二里多的荒山上。
沒有墓碑,只有一個立起來的墳包。
這樣的墳包這片山上還有幾個,都是雲英未嫁便去了的姑娘。
穆老頭對女兒絮叨了一陣,又給穆空青留了個空檔。
他本以為穆空青是有什麼話要說的,卻不想他只是靜靜地給人燒了紙,上了香,便說要回村里去了。
穆空青同穆梅花素未謀面,也無舊可敘。
他執意要來看看穆梅花,一是為全心中的歉疚,二是為了警示自己不得鬆懈。
穆梅花這樣含冤枉死的平頭百姓太多了。
他便是在穆梅花墳前哭上三天三夜,也改變不了這樣的事實。
於是,在祭拜過穆梅花之後的第二日。
穆空青便說要回私塾繼續求學了。
孫氏一聽,自然也是要同兒子一起去鎮上的。
穆空青卻說現下鎮上還不太平,他便是回去念書,也是直接住在學舍中。
穆老二想想前些日子死在鎮子外頭的人,覺得兒子說得也是。
這李家是沒了,那些流民說不準還在呢,便也跟著穆空青一起勸人。
穆空青倒是清楚那些所謂的流民都是因何而亡,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拿這個藉口做筏,勸他娘親在村里再留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