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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空青和楊思典面面相覷。
穆空青率先開口問道:「這蓮蓬的事,你又是從哪兒聽來的?」
尤明澄將濕了的帕子往邊上一放,開始剝起蓮子來,邊吃邊道:「還是上回那個學兄告訴我的啊。」
說完,尤明澄見穆空青二人的表情都不似是歡欣,登時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咽下口中的蓮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蓮蓬,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說完還看了看手上的蓮子。
難道是沒成熟?不應當啊,方才他吃著挺清甜的啊!
穆空青和楊思典看著他那小心中還帶著幾分茫然的神態,都有些不忍告訴這傻孩子真相。
穆空青試探性問道:「你說的那位好心的學兄,你可知他姓甚名誰?」
這位大哥三番五次把尤明澄往坑裡拐,可別是什麼別有用心之人。
尤明澄撓撓頭道:「這位學兄姓張……」
穆空青聽到這個熟悉的姓氏,腦海中登時出現了一個抱著蓮蓬利落上岸的人。
而後就聽尤明澄道:「名叫張華陽。」
居然是這位勇士……
穆空青頓感頭痛。
雖然不知張華陽同尤明澄是怎麼認識的,但想想這二人那如出一轍的鬧騰勁,又有種並不意外的感覺。
楊思典見穆空青的反應,便知他是認得尤明澄口中這位「好心學兄」的,於是問道:「空青,你可是認得這人?」
其實,楊思典更想問的,還是下一句。
他想知道這人同尤明澄說這些,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穆空青頭痛地揉揉額角:「我是認得這位張學兄。這位學兄的性子……同明澄也確實合得來。」
楊思典聞言還是放心了些。
至少穆空青這麼說,就證明這位張華陽學兄,並非不懷好意之輩。
穆空青可沒楊思典那麼樂觀。
這還不如直接碰到個不懷好意、故意坑害尤明澄的學兄呢。
好歹後者還可以勸尤明澄離這人遠些。
前者可要如何是好?
穆空青都可以預見,若是這兩人湊在一起幾年,怕是要成齊家堂夫子們的心頭大患。
或許不止兩人。
尤明澄還有個知心好友呂元望呢。
張華陽那兒也有陪著他一塊摸蓮藕烤火的好兄弟。
穆空青一點都不想讓尤明澄變成東苑的挑水工。
以這位小少爺的身子骨,他若是成了挑水工,那要麼他們這幾個學舍都沒水用,要麼大伙兒自食其力一起挑水,然後一塊跟著受罰。
不過當務之急已經不是張華陽的事了。
而是這堆蓮蓬,究竟應當如何處置。
穆空青看著尤明澄那頭吃得快活,還不忘往他倆手裡也塞幾個,索性心一橫道:「我們先將蓮子都剝出來吧。回頭再趁著夜色把莖稈丟出去。」
楊思典無奈:「也只能如此了。蓮子總比蓮蓬好藏些。」
尤明澄聽楊思典說要藏,迷迷糊糊地問道:「為何要藏啊?這蓮蓬不能摘嗎?」
穆空青心說你若是平日裡摘了,說不準夫子們還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道這回事兒了。可現下里,書院這不是正缺人手呢嗎?
穆空青想著,為了周邊幾個學舍的同窗們不用日日挑水,他還是得把尤明澄的心思,從那叢可憐的荷花上挪開的。
穆空青沉思半晌道:「那桂湖中養了不少金貴的錦鯉,都是夫子們的心愛之物。聽聞先前張華陽學兄便因驚死了幾尾錦鯉受了罰,這回許多人去摘蓮蓬,恐怕那些錦鯉又得遭災。你總不欲剛回書院便要去挑水吧?」
若是穆空青同他說旁的,尤明澄怕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放在心上。
只是他說到摘蓮蓬會驚死不少錦鯉,就叫尤明澄有些不忍了。
尤明澄他爹也是愛養錦鯉的人,日日都將他那幾尾寶貝伺候得精細。
是以尤明澄自然也知道,這些小東西對於飼養它們的人來說,那當真是如心頭肉一般。
就這麼被人糟蹋死了,人家可不得痛心嗎?
尤明澄抓了幾把桌上的蓮子,嘟囔道:「這樣啊……那我下回不去了。」
許宗海現下還未到書院,便只有他們三人坐在一塊兒剝蓮子。
只是將蓮子從蓮蓬中扒出來,這速度還是極快的。
尤明澄一邊剝一邊兒念叨:「我去摘的時候並未遇上夫子,只要我們動作快些,將這些莖稈丟了,應當不會被人發覺的。」
楊思典悶笑:「你若是在路上遇上夫子了,我倆這會兒也不必膽戰心驚地同你一起剝蓮子了。」
穆空青揪完最後一個蓮蓬頭,翻出了一塊包袱布,將莖稈等物都收攏收攏,一塊兒包了起來。
「一會待天色暗了,我們便往最裡頭去,直接將這些丟去後山。」穆空青拍拍手道。
若不是除夕那會兒,張華陽說要去後山上烤肉,穆空青也不會知曉東苑還有一條路,能直接去往後山。
誰能想到這事兒最後繞了一圈,落腳點居然還是張華陽。
夏日裡日頭長,穆空青一篇雜文寫完,天色才終於是暗了個徹底。
一行三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門,一路沿著牆根兒走。
盛夏夜裡,穆空青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耳邊不時有蚊子的翁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