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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號房內的桌椅,也變成了一高一低兩塊木板。
白日裡答題,這兩塊木板便是桌椅。
夜間休息時,便將木板併攏, 充作床榻。
號房中為每位考生提供了一盆炭火與一支蠟燭,用來做飯照明。
這三日內,只要不是作弊,考生在號房內無論做些什麼都不會有人管束。
穆空青將筆墨等物一一放好,再將油布蓋在考籃上,遮住裡頭的食物,放在號房裡頭的陰涼處。
現下天氣太熱,穆空青帶了一袋大米和幾塊切好的臘肉,還有一些烘乾了水分的麵餅,都是耐熱耐存放的東西。
中午日頭高時不便升火,便用涼水就麵餅,到了早晚稍涼快些,再用臘肉煮粥,補充鹽分。
穆空青將號房收拾完了,又靠著牆靜坐了一會,讓頭腦徹底冷靜下來。
不一會兒,外頭的窸窣聲也停了。
緊接著,是考官入場,衙役髮捲。
鄉試正式開考。
穆空青簡要瀏覽了一下題目,鄉試首場試四書文三篇,其中《論語》與《孟子》各一篇,這也是每年鄉試的必出題。
餘下一篇,則在《中庸》與《大學》中擇一出題。
今年選的乃是《中庸》。
四書文後有經義三題,並五言八韻詩一首。
其中四書文定二百字以上,經義定三百字以上。
相較於前頭的童子試,鄉試的題量,稱得上一句驟增。
穆空青並未多耽擱,趁著現下溫度還沒到太熱的時候,先將三篇四書文的破題都想了出來。
穆空青埋頭答題,眼看時間過了中午,他將將寫完第二篇四書文的初稿。
穆空青放下筆,擦擦額間汗水,再揉一揉有些酸脹的手腕,長長舒了一口氣。
因著前些年出過一事,傳聞有考官在定桂榜最後一名時,見一待選學子初稿上的字跡凌亂不堪,便覺得此人表里不一,於是將人黜落。
因而現在的學子們,為免自己一時時運不濟,遇到同那傳聞中一樣的境況,便在作初稿時,也要保持字跡工整。
穆空青將麵餅在水中泡軟,心中暗嘆了一句,難怪鄉試前大家都在勤練手速。
能不能寫得完暫且不論。
若是尋常孱弱些的學子,這三天下來,第二場還能不能拿得起筆都不好說。
穆空青簡單填飽肚子之後,用特意帶上的巾帕沾上涼水敷面,讓自己因著天氣緣故逐漸煩躁的情緒平靜下來。
他沒有急著動筆。
按照穆空青的計劃,他會在今日寫完三篇四書文,然後在傍晚時分進行修改,在第二日清晨時分,趁著天氣涼爽時謄抄。
他現在的時間還算富餘。
作文章,最怕的就是心浮氣躁。
永嘉書院那麼多次季考,全部都是落筆無悔。
只要穆空青能夠發揮出季考時的水準,那麼他的初稿就沒有需要大動的地方。
比起旁人在刪改時耗費的時間,和因著無休止的刪改而愈發煩躁的心情,穆空青無疑是占優的。
自然,前提是他能夠冷靜得下來,不被鄉試時的氛圍和燥熱的天氣所影響。
閉目放空了一陣,穆空青覺得自己足夠清醒了,這才提筆繼續。
三篇四書文寫完,穆空青先是通篇檢查了一遍,將避諱、用典等基礎問題再三確認無誤後,將炭火燃了起來,預備煮些粥水。
其實若是可以,穆空青寧願吃上三天涼水就麵餅,也好過這大夏天裡的生火煮粥。
但無奈,他需要自己保持足夠的精力和體力,那麼補充鹽分、碳水和蛋白質,就是必不可少的。
現在看天色離日落還有一會兒,剛好趁著這段時間將粥煮了,也叫自己好生歇一歇,清空大腦,方便溫度稍降後修改文章。
穆空青將大米和臘肉倒入陶罐,又將炭盆向外頭推了推,省得給原本就悶熱的號房加溫。
他這往外一推,周邊號房中的學子們便倒了霉。
原就已經心浮氣躁了,好容易熬了一天下來,這會兒正是壓抑得不行的時候,再一聞到那粥米混著臘肉的咸香,更是半點考試的心思都沒了。
有不少學子為了快些答題,已經近一天都未曾進食了。這會兒再聞到食物的香氣,那飢餓感簡直是翻了倍地往上涌。
穆空青聽到他隔壁有學子罵了句什麼,隨後,那邊兒也傳來了生火的動靜。
有那等機靈的學子,見考場中有不少人都開始做飯,自個兒也停了筆。
橫豎這會兒鬧騰騰地,不如跟著大伙兒一起,省得還要受人影響。
也有那性子執拗地,一篇文章還沒寫完,這會兒被打斷了思路,正惱怒地低聲咒罵。
穆空青卻不管旁人許多。
他喝完粥時,天邊的太陽剛巧沒入西山。
餘暉還在,雖然時間不長,但也足夠穆空青趕在天色昏暗之前,將自己的三篇四書文修改完成。
穆空青將自己的答卷和草稿全部用油布悉心包裹,存放在號房內側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外頭的長廊掛上了燈籠,穆空青能見到對面的號房裡也亮起了點點燭火。
他將兩塊木板並排放好,又取了涼水潑在號房靠外的一側,多少有些降溫效果,能讓他在入睡時稍舒服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