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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空青走出貢院的那一刻,只覺得天氣都驟然變晴了許多。
楊思典被楊家下人接走,穆空青也被周勤拉上了馬車。
穆空青一上馬車,就被周勤塞了一碗綠豆湯解暑。
先前穆空青還不覺得什麼,一碗綠豆湯下去,再同人閒談兩句,便有了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
穆空青靠在馬車內昏昏欲睡,比先前洶湧數倍的倦意湧上心頭。
待到了周府,穆空青更是有一種褪去千層枷鎖的輕鬆感,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福伯像是料到了一般,熱水已經早早備好。
穆空青粗粗洗完,一小碗泛著難聞氣味的湯藥便被送了上來。
這碗也不比茶盞大上多少,穆空青一氣便能將它喝個乾淨。
然後便是倒頭就睡。
分明只有兩晚的時間,穆空青卻覺得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平躺在床上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被小廝叫醒洗漱。
明日又要進考場。
穆空青坐在桌邊用膳,這一覺讓他養回了些許精神。
「難怪鄉試要分三場。」穆空青用完午膳後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這若是連著考上九日,怕是一多半的學子都得被抬出考場了。」
這種累除了身體上的,更多的還是精神上的。
那種時刻提防著自己被什麼動靜驚到,以至於一刻都不敢放鬆的狀態,實在是難熬得緊。
周勤將新備好的衣物遞給他,聞言笑道:「那少爺可務必得一次得中了,不然這苦還得再受上一場。」
穆空青接過衣物,嗅到了一股清淡的藥香味,聞著便叫人覺得舒心。
「這事兒可不是我說的算的。」穆空青笑道。
明日還得早起,即便穆空青晚上無甚睡意,也還是強迫自己躺到了寅時。
第二日慣常搜身入場。
鄉試第二場,試五經題一道,並試詔、判、表、誥各一道。
其中,五經題同樣須得三百字以上,詔、判、表、誥則無限制。
第二場的五經題較首場相比要深入不少。
首場的五經題是固定的,三道題必須全部作答。
而第二場的五經題,則是五題選一題。
這選出的一題,便是學子主治的經義。
換而言之,便是學子在研習五經時,專研最深的那一本。
永嘉書院從來不以主治經義劃分學子,也從不提倡學子主治某一本。
應當說,雖然鄉試中有「主治某經」的說法,但近些年來,大多數書院都不欲讓學子有「主治」這個概念。
先頭會讓學子們主治一經,是因著先前的鄉試便是只考一經。
甚至連放榜時,都是在各主治經義中擇一魁首,排在前五,稱作「五經魁」。
而現在卻已經沒有了這個說法。
鄉試首場便要考三道經義,還都是必答,若是有學子忽視其他幾經,則會導致在鄉試首場中直接折戟。
首場的三道經義都寫得一塌糊塗,那後頭的文章作得再好,怕是也救不回來了。
學子們不曾有過主治某經,那麼在答題時,就只須選擇一門學得最為出彩的來答便是。
而穆空青學得最好的,便是《春秋》。
在五經題中,《禮記》與《詩經》應當是最多人選答的,《春秋》與《周易》則相對冷門。
穆空青選擇研習《春秋》,也未嘗沒有選答者少的原由。
《周易》過於深奧,若是學得不精,便是半桶水貽笑大方。
《春秋》恰是寫事,穆空青多少聽過些後世史學家對於《春秋》所記之事的見解,於眼界方面多少要更開闊些。
加上寫的人少,同質化的可能性也低,出彩的機率自然更大。
至於詔、判、表、誥等題,更多的還是考驗書寫格式,只要不出現諸如量刑出錯、用詞不嚴謹這等基礎問題即可。
要說是這中間能叫學子們發揮的,便只有表了。
表,乃是臣子們向帝王上書陳情言事的一種文體。
此番清江府鄉試出的題乃是賑災。
以四年前清江府的那場水患為例,要求考生們上表請批賑災銀。
這中間的考點有三。
一是格式用詞。
二是對賑災所需物資的大致了解。
三才是遣詞造句。
穆空青同家中有過通信,自然知曉當初水災的境況。
同時他也看過邸報,對朝廷當年下發了多少物資銀兩,實際用在百姓身上的又有多少,穆空青心中也有估算。
是以這一篇言事表,穆空青在言辭懇切的同時,也是將當年的情況如實寫了出來。
即便他認為當初朝廷下放的賑災銀兩有不妥之處,在寫這封言事表時,也全做不知。
這可是朝廷已經施行的政令,若是不照著寫,那不就是妥妥的對朝廷不滿,又或是有暗諷上官之意?
同樣的,若是有那等對此事並不了解的學子,只能憑著自己的猜測去寫,萬一寫得出入過大,只怕今科也是無望。
第二場的考試比之首場輕鬆了不少,也沒再有過忽降暴雨這種事,導致第三日放排的時間都比先前早了不少。
穆空青這回不僅好好洗了個澡,甚至還有空用個午膳,在家中好好休息了一日。
而第三場,是鄉試的最後一場,也是最為耗神的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