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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寸土寸金,這麼大一塊地方全都用來種梅樹,真是大手筆。
姜漁翻了翻菜單,都是南方菜,再看菜單封面的餐廳名,梅園。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裴烈一眼。
梅園,梅花,連餐布上都繡著點點白梅。
這該不會是裴烈開的餐廳吧?
又是為了紀念他媽媽?
他想的入神,連裴烈的目光投向他都沒有察覺,直到裴烈問他點好了沒。
姜漁把菜單合上,端起水杯捂手:「我不挑,吃什麼都行。」
裴烈也不勉強,對等候在側的服務員報出幾樣菜名。
服務員離開後,包間裡只剩下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
一時,無人說話。
沉默蔓延。
姜漁倒是很想聊天,又不知該起個什麼話頭。他能感覺到,從踏進餐廳的那一刻起,裴烈的周圍就彷佛籠罩了一層濃霧,整個人陷入低氣壓,眉宇之間俱是冷意。此刻凝神看向窗外,只留給他一個沉默的側臉。
姜漁不敢打擾,默默低頭喝著熱茶。
直到第一道菜端上來,裴烈才道了句「吃吧」。姜漁在他之後拿起筷子。
頭一道是蘇式熏魚,醬汁濃厚,魚肉鮮甜,姜漁嘗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做過兩年廚師學徒,在餐廳吃飯時下意識就會去琢磨這道菜應該怎麼做,用料有哪些,步驟是什麼,有哪些烹飪技巧等等。毫不誇張的說,這道熏魚是他平生吃過最好吃的。
接下來的蜜汁火方、碧螺蝦仁、響油鱔糊、蓴菜羹等,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的精品。姜漁的眼睛亮了又亮,筷子幾乎沒停。好歹顧及裴烈在,沒有把吃相完全丟掉。
「好次。」
「太好次了。」
「嗚嗚嗚,好次到流淚。」
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
裴烈間或以「嗯」回應,大多數時間保持沉默。
他起初只是淺嘗輒止,每道菜只動兩三筷。或許是看姜漁吃得太香,食慾被帶動,不知不覺也跟著吃了不少。
上完最後一道菜,主廚親自前來:「裴先生,您好久沒來了。」
裴烈是有段時間沒來了。他原本就不常來,有時候一個月來一次,有時候兩三個月來一次。自從遇見姜漁,還是頭一次來。
姜漁彷佛見到偶像的粉絲,兩眼放光,想搭話又不敢。
主廚對姜漁也十分好奇。這家餐館最初是他父親開的。他父親年輕時從南方來華城打拼,遇到裴烈的母親。裴母覺得他父親做菜手藝好,不僅出資,還大力宣傳,他父親才得以站穩腳跟,創辦了最初的梅園。他接手後,一度經營不善,差點把店盤出去,也是裴烈出錢才度過難關。
裴烈可以說是這家店的半個老闆。
但他從不干涉經營,每年還會付大筆的包廂費,只是偶爾來吃一頓,點的菜也就那麼幾樣。通常是人走了,菜卻幾乎沒動。
這些年,裴烈都是獨自一個人來。帶人來還是頭一回。
再看裴烈面前的骨碟,儼然吃了不少。
主廚對姜漁的好奇又加深幾分。但這是裴烈的私事,他也不多問,打個招呼就走了。
主菜撤了之後,又上了幾道甜品,姜漁最中意杏仁豆腐,用勺子挖著吃,涼甜爽口,正好解膩。
裴烈不喜甜食,慢條斯理喝著餐後茶,直到余光中姜漁放下勺子,才問:「吃飽了嗎?」
姜漁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是陪裴烈來吃飯,結果差點吃撐了。
「吃飽了吃飽了。」他連聲道,臉頰在飽餐和暖氣加持下,格外紅潤透亮,「謝謝你帶我來,本來是我給你送飯,結果還白蹭了一頓。這是我最近一段時間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飯了。」
聞言,裴烈表情平淡地點了點頭。
姜漁敏銳地察覺到裴烈周身的低氣壓散去,心情也似乎愉悅不少,就著好不容易挑起的話頭繼續說:「其實我還要謝謝你,剛才在辦公室里那麼配合我,沒有拆我的台。要不然我就糗大了。」
他提起茶壺,欠身為裴烈斟滿,又給自己倒上,細白修長的手指端起杯子,眼睛彎如月:「我以茶代酒,敬你。」
裴烈挑了挑眉。
姜漁曾經被Simen誣陷偷竊,想反擊教訓一下對方也不奇怪。但在裴烈看來,姜漁還是有些心軟,不夠狠。如果換做是他,肯定會千倍百倍報復回去,哪能讓對方輕飄飄幾句道歉就脫身?
白瓷杯在半空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想到Simen當時氣急敗壞的表情,姜漁就忍不住想笑。然而再一想Simen臨走前那明顯賊心不死的樣子,他的臉又沉了下來。
萬一Simen不要臉,再找機會接近裴烈怎麼辦。他不可能每次都第一時間趕到。再說次數多了,裴烈也會起疑。
當務之急還是得把裴烈打造成妖邪不入之軀,以後不管Simen怎麼作妖,統統不能近身。
姜漁打定主意,斟酌著措辭,對裴烈循循善誘:「我不知道那個Simen和他老闆找你做什麼,畢竟是你公司的事,我不應該過問。但沖他誣陷我拿他手錶這件事,就證明他人品有問題。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和他合作,或者……或者跟他走得太近,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
裴烈再度挑了挑眉:「姜漁,你想說什麼?」
姜漁在心裡吶喊:這你都沒看出來嗎,那個Simen明顯對你企圖啊。